这让三娃十分不满,总是面无表情的小脸越来越冷,黑沉沉的眼珠子看什么都透出丝儿凶光来。赵默怕他总是坐着长褥疮的,特地嘱咐赵军得空的时候就领三娃出去走走,这几天赵军领着他出去街上走了两回,回来也没敢和累坏了的大哥抱怨,只是再也不敢领他出门了。
因为白日里要在工地干活,赵默不得不停下了三十六幅图的继续学习,学习新动作对精力的消耗太大,他怕自己干活时的精力不济。
熬过了最开始的几天后,他渐渐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脸晒得黝黑黝黑的,嘴唇和脸上总是干燥起皮,一双手也布满了厚厚的硬茧。现在他能扛上一天水泥也能打直腰走路,回到家也不至于扎炕上就起不来,还能领着三娃出去溜达溜达。
要论身体的轻盈灵活,谁也比不过赵默,他现在全力一跃能跳两米多高,还能面不改色地在空中下腰劈腿。可要是论到真力气,赵默那能扛着百斤水泥跑的力气在工地上一帮子壮得跟牛一样的汉子里还真算不上什么。
不过他胜在踏实肯干,人长得一看就是实诚忠厚的面相,虽然蔫了吧唧不*说话,却从来不偷奸耍滑,干起活来都是卖的实在力气。
所以不到十天,工地里的汉子们就都接纳了他,没人再瞧不起他小鸡仔儿似的身板,也没人故意刁难他给他多分活了。连徐头儿都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平时或多或少得都会照顾着点赵默。
唯一让赵默抓心挠肝难受的事就是天气太热。累点苦点他倒都不怕,就连不小心被砖头把大脚指的指甲盖砸掉半截都没叫苦,止了血把脚指拿根布条裹吧裹吧就继续干活去。可是这闷热的天气却让他叫苦不迭,还没到晌午太阳最毒最晒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浑身湿透,汗流得整个人都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为着这个,赵默每天都得灌上大半桶凉水。他也想和别人一样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省得二弟每天都要把自己全身上下的衣裳洗一遍,可是在他光过一次膀子以后徐头儿就特地找他说以后干活不能不穿上衣。
赵默白天脚指被砸坏了,晚上回家走路一瘸一拐的,和他一起回来的赵二叔看他走路的艰难样儿挺心疼的,就让儿子大柱搀着他走,自己在旁边劝他:“默子,你看你脚都这样了,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听二叔的,别去上工了。”
“没事,不咋疼。”赵默摇着头,没让赵玉柱搀,自己一瘸一拐走着,“柱子哥你不用搀着,我自己走没事。其实脚没啥事,就是指甲断了走路不太得劲儿。”
他是个死倔的要强性子,这要是让柱子哥一路把他搀回去,人家还得以为他受啥大伤了呢!当时他晒晕了头,砖没放稳,砸的时候确实是一股子钻心的疼,毕竟十指连心,半截指甲都掀掉了哪有不疼的。
可是这会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脚指头上也就丝丝拉拉的疼,对他来说忍忍就过去了。他刚开始学摊煎饼果子的时候烫的手指头上一溜儿泡,还不是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赵二叔叹口气,看他这样也不再劝了,竖起大拇指夸他:“别看默子你人小,也是条汉子了!”
赵默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话,走在他身后的赵玉柱倒是憨厚的笑着说:“是啊,默子比我强多了。”
因为赵默走路不方便,他们走得比平时慢,到家的时候也比往常晚了点。赵二叔进门前还反复嘱咐赵默以后干活要多留点心,脚指头不要碰水之类的。
看赵胜利和赵玉柱进了屋,赵默正打算推开自己家的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迎出来的赵军脸上还带着担忧,问道:“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赵默摸摸鼻子,突然有点心虚,小声说了句“走得慢了点。”就往屋里走。
走在他后面的赵军一眼就看出了他走路的姿势不对,往下一瞅,右脚大脚指裹着一截浅蓝色的布条,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浸成深色的了。
他的脸立马阴沉下来,紧走两步追上去一把搀住赵默的胳膊,声音带着尖锐的颤音:“你脚咋了?!”
“不小心叫砖砸了下,没啥事。”赵默一看到二弟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直头疼,其实真没啥大事,这点小伤搁着不管两三天就好了。
东屋里炕上打坐的三娃侧过脑袋,看到被赵军搀扶着走进来的赵默,瞳孔一阵收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赵军扶着他坐到炕上,一边抬起他的脚拆开布条查看,一边气急败坏地数落着大哥:“早说了让你别去工地,你偏不听!前阵子你都累成啥样了!现在脚又受伤……”
脏兮兮的布条解开,露出了赵默那根受伤的大脚指。只见脚指上,血糊糊的一片,半截指甲已经不翼而飞,红色的肉裸露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布条黏在了肉上,一掀下来,赵默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赵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说了句:“我去找酒给你擦擦,再上点药。”
看赵军站起身往外走,赵默坐在炕上叫他:“我记着西屋柜里有爸以前喝的酒,你找找看。上次给三娃用剩的消炎药面儿正好还能用,我给搁药匣子里感冒胶囊旁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