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牛以为这男人疯了,张口就想感人,岂料他还没出声呢,身后的禁锢就松了,然后那男人一把将他扶起来,连声道对不起,末了双手使力,还没知会一声呢,又是“卡擦”一声,脱臼的胳膊被接了上去。
周二牛虽是条汉子,但哪禁得起这般折腾,嘴里不住抽气,差点就叫躺地上起不来了。
“你这人咋回事啊,我好心好意过来叫你起床吃饭,你却这样待我?”周二牛揉着胳膊,那地方还是一突一突的疼。
顾云皓看着自己双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明明知道没有危险性,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这一连串的举动。
他除了说对不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坐在板凳上泄了口气,他忽然想起沈阔开枪前说的话:“退回社会能干什么,融不进那个群体的。”
顾云皓额头冒着汗,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其它。
周二牛瞧见男人的模样,嗤道:“我这个被卸了胳膊的都没冒汗呢,你冒什么汗。跟大哥我说说,是不是有心结啊,以为有人要害你呢,所以才这个反应?”
顾云皓抬起头来,看了看坐在床沿上的黝黑男人,竟也没怪他自称大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二牛见了,心里犯难了,又点头又摇头,这是啥意思?这个小伙子可真奇怪。
顾云皓说:“谢谢大哥肯把我当小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能不能收留我?”
男人一拍大腿,说:“虽然我周二牛不喜欢招惹不清不楚的人,但见着患难的人不救,那也不是我的作风。我跟我家婆姨其实已经商量好了,你要是留下来,这间里屋就空给你住。改明儿你跟我去见见村里的木匠,跟他商量商量,让他给你做套新的床塌子,顺便这屋里的置备都换换,成啊?”
顾云皓以为这周家至少会考虑考虑,没想到这么轻易便答应下来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真是谢谢大哥了。”
顾云皓言语不多,也不会处什么人际关系,前世的每一天都在跟枪支和罪犯打交道,用不着他说话,他也不需要说话,只要服从命令便可以了。
适才他既点头又摇头,其实是有原因的。点头是因为他确实有心结,摇头则是因为,他这个心结不是有人要害他,反倒是根本没人能害得了他,他却害了别人。就像刚刚对待周二牛一样,他是无心的,却无法避免。
周二牛膀子脱臼了,虽然又接上去了,但一时之间干不了重活。顾云皓过意不去,便主动接了周二牛的活儿,挑着扁担在田埂上走,对他来说是一件简单而又新鲜的事。
听着水田里的农夫朝他吆喝,三四只草狗围着他的脚丫子打转,还有小姑娘盯着他瞧,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那是在执行任务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顾云皓对自己说,他可能潜意识里期盼着这样的生活。
村里没人问他的来历,他也不会主动去说,他觉得这样挺好,挺自在。
周二牛坐在田埂上歇息。隔壁田里的汉子甩甩两手的水渍,顺势往屁股上一抹,走到周二牛旁边坐下,说:“成气候了,二牛,刚认识的人就听你使唤了。”
周二牛拍走脚上的蚂蝗,说道:“屁,要不是我膀子被他卸了,我会让他挑我的扁担?那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那汉子一惊:“什么,膀子被卸了,啥时候的事?我和麻子两人合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小子有这能耐,你不会是咋呼我吧?”
周二牛拍拍屁股站起来,转了一个身指指自己另外一边的胳膊:“看到没,肩头红着呢,铁证如山,我周二牛什么时候咋呼过你?”
汉子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出手指一戳,“哎哟喂,你轻点。”周二牛果真叫唤了。然后他相信了,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