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曲同秋比往年任何一次都更早地意识到凉意,身上的脂肪厚度不再足以抵御寒冷似的。
睡在上铺的吕阳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曲同秋正踩着双层床的中间踏脚,试图爬到他床上。
「你干什么!」吕阳一步上前,一把将他扯了下来,「靠,搞什么啊,弄得我一床都是灰!」曲同秋知道他爱干净,有洁癖,忙解释道:「天冷了,我要上去拿棉被。我洗了澡了,还穿了干净袜子,不会弄脏你的床的。」宿舍里供大家存放棉被之类物品的储物柜设在上方,横向,比双层床略高些,无梯子可用,踩桌子也够不着,唯有睡在上铺的人开启收拾会很方便。
「你拖被子出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没灰!」「还好吧,锁在里面不会有脏东西啊。」「你敢保证一点灰也没有?」曲同秋想了想:「他们之前拿出来的时候,都很干净的,我也会小心……」「那是你肉眼看不见而已!」曲同秋嗫嚅了一会儿:「可晚上降温了,我要盖被子。」「那我刚洗过床单啊!你这么爬上去一踩,我晚上要怎么睡得着?」「我脚是干净的……」「再干净的脚,也是要踩在我放枕头的那个方位!你受得了吗?有人在你头的周围踩过?」曲同秋想说他一点也不介意啊。但吕阳仅仅描绘那虚拟场景,就似乎已是满身难受的模样。
「你、你别激动啊。」吕阳声音高八度:「我哪有激动?!」曲同秋吓得只得噤声。
过了有一会儿,吕阳似乎镇定下来,口气宽容,慈眉善目地拍拍他肩膀:「冲你发火不好意思啊。你过两天再拿被子吧,趁我要换新床单的时候。我到时候会提醒你的。放心。」被他这么一说,曲同秋觉得他似乎也不是不讲理,还挺有礼貌的。事实上吕阳平时相处都还可以,就是洁癖厉害了点。
可晚上不盖被子,还是不行,他受冻怎么睡得着呢?
曲同秋正在思来想去,忽然听得庄维说:「啊,不好意思吕阳,我踩了你的拖鞋。」宿舍面积不大,这种事故常有之,错脚踩到掉地上的枕头都不稀奇,男生个性大大咧咧,不以为意,谁会记得为这种芝麻事道歉。但吕阳的洁癖众所皆知,庄维便又补了一句:「对不起了,我等下拿去冲冲。」吕阳一看清那双鞋,就勃然变色:「有没搞错?这是我上床睡觉之前穿的鞋!」「所以说我会刷一遍啊。」「刷就有用吗?你的脚底踩过哪里啊?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你以为刷得掉?」庄维也失去耐心,冷下脸,笑道:「嗯,我刚从厕所回来。」「你用进了厕所的鞋踩我的拖鞋?!」吕阳已经整个抓狂了,「这鞋让我怎么穿啊!」庄维冷笑道:「我不仅进了厕所,脚还放进便池里戏水了呢。」吕阳快疯了:「啊啊啊,你这个变态,我不会放过你!」「那你是要怎样?」「你说要怎么样?啊?你踩了我的鞋。用你的脏脚踩了我的鞋!」庄维放下手里的东西,镇定道:「你有病就赶快去医院治,在这里撒什么野?想要王子待遇你就别住宿舍,五星级饭店没拦着不让你进啊,你怎么不去?这里何止有上过厕所的脚,还有蟑螂蚊子和老鼠呢,说不定牠们都从你床上爬过……「什么?你没见过?笑死人了,肉眼哪看得见啊,在你枕头里拉一堆卵你也看不见。」吕阳的反应激烈到让曲同秋都不敢去看,一时简直有抱头捂耳朵的冲动,只觉得宿舍里顿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而庄维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再撒泼,再撒泼就试看看,信不信我现在就穿着鞋去你床上踩。
「这样对你?我怎样对你了?踩了你的鞋,你用得着要死要活吗?是个男人就别作女人都不屑干的事啊。集体生活,大家住一起是要互相迁就,不是都得供祖宗一样万事迁就你。
「你有洁癖就了不起啊?有洁癖就能撒泼了?有洁癖就能不让人盖被子?我还有神经病呢,神经病杀人不犯法,你要不要试试?」再闹下去这两人就该动手了,曲同秋吓得忙上前拉劝:「别打别打,一个宿舍的,何必呢,都消消火,消消火啊……」其它目瞪口呆的观众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劝架。七手八脚之下,总算免了一场恶战。
庄维「切」了一声走开的时候,又看曲同秋一眼,骂道:「你就孬种到死吧。」虽然挨了骂,也觉得被气得两眼血红的吕阳有些可怜和无辜,但曲同秋平生头一次对庄维生出一丝敬佩来。
这种什么都敢的性格,比起他的什么都不敢,是要有种得多。
而且伶牙俐齿的,一下就能找到反击点。不像他,尽管隐约觉得逻辑不对,却死活也想不出要怎么争辩。
一对比就高低立见。所以庄维可以不用再去管那拖鞋的鸟事,他却仍然没有被子可盖。
曲同秋边思索边上了床,卷在被单里入睡。
夜深露重,渐渐降温了,但他也无法可想,只能哆嗦着熬了一夜。
第二天被起床铃惊醒,曲同秋就知道自己睡过头了,不要想能替任宁远买到早点了。心下暗叫糟糕,但晕头晕脑的,爬不起来。
结果那一早上的课都旷掉了,不管其它舍友怎么叫他催他,他都动不了。大家只当他嗜睡,也便各自纷纷出门。
睡到下午他才觉得状态好了些,慢慢爬起床,晕沉着洗漱,拿水壶装了白开水,带了一些干粮,,打算出去上课。
下午修的是公共课,整个科系的新生聚在大型教室一同上课。曲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