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戡明也从未听他说起过此事,不由得一愕。
离原同中洲一直混战连连,十年前战至最终,双方都难以为继,这才休停下来。
离原不比中洲,还有中原腹地粮米之乡的供给,着实折损得厉害。从塔木托横越过小片的沙漠,从众多流寇悍匪眼皮子下穿插。走拥秀峰一线,远远绕过锻城。勉强到并凉边境的横山一带,用马匹换些盐粮布帛,算是断断续续的却能要命的一条给养线。
那一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的迟些,却也突然。
一旅中洲骑兵,就在厚重积雪的戈壁上,偶遇一支遭遇暴风雪的离原商队。从积雪里把人刨出来时,每个人都冻得去了半条命。货物倒是完好无损的。
有士兵细细查看众人和货物,又喝问几句。
离原商队人人神情木然,没有一人答话。出不知听懂没有。——本来,中洲离原争斗多年死伤无计,积怨深重。一见面,除你死我活之外别无他法。
有骑士去一旁向一人回话,手上按住了佩刀刀柄,神色胡疑:“王爷,全是鞑子。运送的都是粮食。怎么处置?”
那人策马过来,正是少年清俊时节,神情却凝练沉稳,只觉他目光清冷锐利,居高临下的从马背上静静垂眼看来。看了一阵,只是低声道:“可怜。”
可怜。这句话的语气既不怎么感慨,也不如何怜悯。说得平平淡淡,只是事实。
第 39 章
多年征战,各族中青壮尽数征丁。一队离原商队,不过几名少年,几位老朽。原原上风吹沙打,日晒雨淋,都是黑瘦的颜色。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少的瑟缩,老的垂暮,人人身上衣袍单薄破旧,偶而有人穿件皮裘子,都是掉了不少毛,有的地方已经磨得破了。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微微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冷是怕。
就连说这话的人自己,也不过十五六年纪。不过中洲人远不像原离人黑。而他瞧来又更是白皙一些。
“塔木托想必粮草已断。不知已经有几日光景。”容瑄转过脸去,说话间团团白气呼在面前,面目越发的看不清楚。“送他们去塔木托。”
如此作罢倒不是一时妇人之仁。中洲离原都无力再战,正有和谈这意。塔木托是离原大郡,真是迫得数万人走投无路,背水一战极是棘手,中洲也抽不出手来再应付塔木托。并凉除却供给粮草,也要上缴战马。暗中同离原以物易物,也属情非得已。这本是个双方都不得不各退一步的局面。
言罢转过头来,正同离原一人视线对作一处。见那人虽盯着自己,目光微微有些呆怔迷乱之意。不由得微微一笑:“你看我做什么?”声音里却还是冷的,倒像是春冰乍破,清则清了,却不怎么好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