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珏提起铁铲,用力一推,铁铲的头扎进土中少半,他抬脚用力一蹬,这才进去大半,吐了口唾沫,擦擦手,用力掀,铲起土块向远处一抛……
再看看旁边的海兰察,简直有如神助似的,铲子抡的滚圆,虎虎生风,只见那一块块草皮被铲起,飞的老远。
远目,这就是差距啊╮(╯_╰)╭
永珏脸皮一抽,丢下铲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揪起一根草咬在嘴里,那吊儿郎当的痞子架势若叫熟悉他的人见了,准得掉下巴。
“吴扎库兄弟,你累了?”海兰察见他坐下,问了一句。
永珏再三确定他的语气里没有鄙视意味后,脖子一梗,哼道:“爷不干了,爷受够了挖坑打桩支帐篷捡马粪循环往复没有尽头的日子!”
海兰察瞅了瞅他红肿的掌心,拍胸脯道:“那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永珏欣然答应,叼着草棍,悠闲的环顾四周。
突然看见远处有个人影,他坐直身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
“海兰察,那是不是阿睦尔撒纳?”他问道。
舞铁铲的男人仔细敲了瞧,点头回答:“没错,是阿睦尔撒纳将军。”
“哼,你倒是个老实人。”永珏冷笑。
“什么意思?”
“阿睦尔撒纳之所以投降大清,是因为他在与达瓦齐争夺准噶尔汗位的斗争里失败了,一为自保,二为报仇。”永珏此时已经对阿睦尔撒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分析道,“你说,他真的愿意让大清统治准噶尔?”
海兰察放下铲子,蹲在永珏旁边,脸色凝重的说:“你是说,他假意投靠大清,借力击败达瓦齐,然后趁我们不备自立为王?”
“你觉得不可能么?”永珏挑眉冷笑。
海兰察沉默良久:“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元帅?”
“不能说。”
的确,不能说,若是阿睦尔撒纳有不臣之心,此举便会打草惊蛇,万一他放手一搏致使清军内讧,很可能会让达瓦齐残余势力乘机而入;若他真心投降,这话便是质疑乾隆的决断……
“真是进退两难啊。”永珏感慨。
“要不我们暗中盯着他?”海兰察提议。
永珏斜他一眼:“咱们俩,一个小兵,一个小队长,去盯定边左副将军的梢?你活腻歪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视不管吧?”海兰察皱眉。
“先不急,如果他有谋反之意,这些日子就会有所行动,要么招揽人手,要么规整兵马粮草,再迟驻军就来了。”永珏枕着手臂躺下,享受日光浴,轻松的说,“再说了,咱们都能想到的事,元帅怎么会想不到?安心铲土吧,海兰察。”
一边修筑要塞,一边清扫达瓦齐残部,直到乾隆二十年八月底,才算大功告成。
果然,永珏和海兰察的猜测没有错,等准噶尔稳定下来时,阿睦尔撒纳突然露出了叛逆之心,广结党羽,欲挟大清封其为厄鲁特四部总汗。
皇上以“行饮至礼”为名,准备将他召回处置。
阿睦尔撒纳带着他的狼子野心往京城去了。
永珏却迟迟放心不下,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吴扎库兄弟,你还在愁什么?”海兰察问他,“阿睦尔撒纳不是去京城了么?到了那边要死要活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永珏解释道:“归降的阿睦尔撒纳有不臣之心,皇上一定会恼羞成怒,召他回京不过是为了秋后算账,若是走到半路他反应过来直接起兵造反怎么办?”
海兰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在临近京师的地方造反?他又不傻!”
“也对,”永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愿是我想多了。”
而事实证明,不是永珏想多了,而是想的太少了。
一行人快到热河的时候,阿睦尔撒纳决意放手一搏,借口暂时整理军备,逃回塔尔巴哈台,唆使同伙乘机抢掠清军物资,然后造反了。
不幸的是,他动作太快,而陪同阿睦尔撒纳回去的众人忙中出错,只顾着八百米加急报告京师,却忘了伊犁那边还一无所知。
某日,养成了新习惯的永珏躺在斜坡上,咬着苦涩的草棍,享受着微风过处,草木沙沙声,牛羊叫声,高空雄鹰鸣叫,一片悠闲宁静的假期。
突然,隐隐觉得大地在震动,永珏翻身坐起,遥望京城的方向,能看到模糊的烟尘,他爬到坡顶定睛一看,当即傻了,一句脏话脱口而出:“阿睦尔撒纳,你tm真反了?”
说罢,他拔腿跑回营地。
“吴扎库兄弟,快来。”海兰察冲他使劲挥手。
“我、我在山坡上看到远处、呼呼、远处滚滚浓烟,是不是什么人打来了?”跑的肚子疼,永珏断断续续的问道。
海兰察严肃的点头:“阿睦尔撒纳反了。”
永珏悬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惑,他能活着回家吗?
他走后不久若茵就查出了身孕,如今也该临盆了,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如果真的死了,若茵还那么年轻就要孤寡一辈子么?
额娘那么爱哭,这次可没法安慰她了。
阿玛办丧事有经验,这次也能给他办的不错吧?
玛嬷又该把自己关进小佛堂了……
听说大嫂也怀孕了,他还没给小侄子准备见面礼。
姐姐也不知道怎么样,出嫁这么多年再没见过,不会和额娘一样哭的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