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我兄长……”慕容冲偏头看向宋牙,方想确切地问一问慕容暐是否当真在城中,他又是否真的要去同他会见,转目间却正见宋牙盯着自己看得仔细,心间略几分不悦,眉头也皱起:“你看什么?”
宋牙也不尴尬,不紧不慢收了眼神,笑着答道:“您生得贵相,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你还会看相?”慕容冲问。
“皮毛。”宋牙答道。
“什么叫贵相?”慕容冲又问。
问话刚落便似乎到了去处,宋牙于是没答他的话,只侧身一旁,示意他自行进去,慕容冲站定,将他通身打量一番,还想要问到底才罢休,倏忽被宋牙一抬手打止,那手恭敬微侧,直指向前一道门。
慕容冲又瞪了他一眼,迈开脚步,由那门外一卫兵将门开出一道,待他进去后,又将门合了上。慕容冲向后看了一眼,略有些不识状况,转头终还是向前,这室内仿佛没什么人,他于是大了胆子唤了一句:“皇兄?”
无甚回应。
慕容冲眉梢轻动,更大声唤:“皇兄?”
“何人?”
慕容冲一惊之下几乎整人跳蹿出去,惊后意识到这一声陌生动静是自身后而来,回头时正撞上眼前一幅玄黑颜色,下意识后退两步,继而循着攀上找见一人须发整洁、面目亲善之中又不失去摄人的威严。
“何人是你皇兄?”苻坚问了一句。
慕容冲倒吸气息一口,腿脚也一时发软难动,眼前虽不是明白一身衮服冕旒,但想也不会是别的什么人了,加上彼时邺城太极殿上他也不是没见过……
低头间又闻一声:“也不下跪?”
烟目暗转,终究还是屈了膝俯首下去。
眼下一双履撤出视线,苻坚离开几步坐到正对于他的高座上去,微抬下颔道:“起来吧。”
慕容冲松了口气,将抵在地面的手臂分收两侧,撑起身子仍然跪坐。
“慕容冲?”苻坚从案上拾起公务,目色并未沾染那正于下战兢跪着的人。
慕容冲抬头悄悄看了他一眼,着实不是太想说什么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于是轻轻点了头就算作应答了,等到上座苻坚因许久未得回复而从奏本书简中移开眼目时,又重重点了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你的人放我进来的。”
苻坚睃了他一眼,看不出有无愠色。
慕容冲也知自己话语不得体了,轻掩了一声过去,又重新解释道:“说是要带我去寻见长兄,陪坐宴席——”
“谁带你进来的?”
“……”
来时匆忙,他的确是没能记住问一问宋牙名字的,如今被问起来,倒像是他胡扯理由。
“罢了,过会儿再叫人带你去。”苻坚倒是立时宽容地不再计较,又过一会儿向着他体贴朝自己身边指一指道:“这么跪在之下,可还好受?坐过来吧。”
慕容冲不知动作,左右寄看两眼,倒是宁愿苻坚速从外面叫来人将自己赶出去,他素日不是不知恭敬,只是即使从前在慕容暐与可足浑面前他也是偶尔仗性耍弄聪慧,如今面对苻坚不知什么话会说错,且又没什么人在旁无论如何地圆护着他。
“还不过来?”
慕容冲紧蹙眉眼,半晌从地上站起来,却也没按着指示坐到他身边去,而是择了一处不远不近的所在。他入座后,苻坚许久未有什么后话,提笔在方才正审看的书简上认认真真书批几笔,这才笔带卷一并放下。
慕容冲以为他总算要叫人将他带离了。
“咱们之前见过。”
慕容冲莫名其妙抬头对上苻坚一双看来的眸子,一片目色融进眼中略有不适,这天方夜谭不知叫人怎么回复,想想却也是不好不回。
“我不记得曾见过您。”
苻坚收了目光回去,慕容冲便松下紧绷的肩背。
“那你如何知道向孤下跪?”
“在邺城太极殿上我见过您啊。”慕容冲想也不想便答。
苻坚轻笑一声,不再说话,过一会儿由慕容冲自行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矛盾,似是略有些尴尬地将头低了一低。
“孤所言并非在邺城。”
几句话加上方才口出的笑话,慕容冲似乎已不再如方才紧张,反是略略放松下一些,烟目微转壮胆主动问道:“您说是在何处?”
“记不清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苻坚说。
“多少年前?”
苻坚看了他一眼,对这不恭的问话只是微勾了嘴角,而后答道:“约有十几年了。”
“不可能。”慕容冲摆手道:“我今年不过十几岁,您想必记错了,那与您一面的人定不是我。”
“凤凰?”苻坚突然唤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字?”慕容冲一诧,甚将称呼尊敬都忘记了。
苻坚笑了笑,不说话,又低头去翻动案上堆积的书卷,一旁慕容冲垂首移目将身坐正,静静待过一会儿,忍不住轻咳了二声。
“着凉了?”
语气中带着诚挚的嘘问,慕容冲抬头狐疑睃他一眼,却未作过多停留,只清清嗓答了一句:“是。”
“这一路上辛苦,随迁百姓不乏老幼病弱,该是不少人着凉吧?”
慕容冲转了烟目,藏了些心思,又答:“是。”
“今夜宴会过后,派些医官随你出去,替百姓捎带些药、衣物,外加诊治,当作孤替你长兄做的体恤。”苻坚看了他一眼,见慕容冲一双眼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