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都王妃替丈夫戴好兜鍪,前前后后围绕着他忙活完了,总算埋入那一堵自己依靠了半生的胸膛,轻轻啜泣起来。
慕容桓作为慕容评的后备军,明日一早便要领军出发。
“哥……哥……”
一扇门后,慕容觊刚刚学会说几个字,此刻正扯着慕容凤的衣角使劲向下拽,像是要与他说话,又像是自己站立不稳,必得借着这一股力道似的。
慕容凤从门边撤回来,倚着边缓缓坐下来,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伸手抚过不断跳动的右眼皮,心中没来由一股空洞和怅然若失之感,潮水一样阵阵涌来。
“哥……”
慕容凤抓住慕容觊一只胖胖软软的小手握住,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小身体将他抱到怀里来。
“咱们父王,要出去打仗了。”
慕容觊似懂非懂地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安静地盯着自己的兄长。
“打仗就是……去到一个离家远远的地方,骑着高高的大马,披着重重的战甲,挂着长长的佩剑,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的人,都要听他的号令。”慕容凤尽力地用他以为慕容觊能够听懂的语言向他解释道:“反正呢,可威风了,兄长以后也要像父王一样,觊儿以后,也要像父王和兄长一样。”
不知是不是屋外大风吹过有些冷了,还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要与父亲离别,再者……便是预感到了什么命数或道理,总之,慕容觊瘪瘪嘴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慕容凤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要搁到平常,恐怕他白一眼便会将他甩给奶娘了,这时却不知怎么了,好似安慰不好他,自己就多么罪过一般。
“觊儿不哭,不哭啊——”推脱了边上奶娘善意的帮忙,慕容凤手忙脚乱,只知将小孩子搂得更紧,不断地拍抚着他的背道:“父王走了,还有兄长呢,兄长会保护觊儿和母亲,保证不叫你们被欺负。”
慕容觊伏在他的肩头发出几声难忍的呜咽,却生生将一声大啼憋了回去,良久不再动静,慕容凤放心下来,轻轻松开手,小小的孩子闭上双眼,嘴巴微微打开,呼吸均匀。
又过去良久,等到慕容桓从屋中走出来,正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坐在门边,大的怀中抱着小的,俯身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地都已睡着了。
王猛一手并起遮在眼上,远远向河岸另一侧看去,露出些不解神情,半晌似乎自己怎么也琢磨不透了,于是向身边的人问道:“燕军中搞什么鬼把戏?”
“燕军大将慕容评下令禁泉贩水,欲从中渔利。”将军郭庆答道。
“什么?再说一遍?”王猛像是真的没有听清,侧耳又问了一遍。
“燕军大将慕容评下令禁泉贩水,欲从中渔利!”郭庆轻咳二声,凑近冲向他的耳朵刻意大声喊道。
“哎呦,哎呦,吓死我了!”王猛收耳,抚着胸口向郭庆看去一眼,回过来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远远几个燕兵忙碌:“我当怎么,竟还真有这回事啊!”
“陛下的书信,可要回?”沉默良久,郭庆突然问道。
“不必,不必。”王猛挥挥手笑着转身回走道:“慕容评必败,咱们啊,等到了邺城,再给陛下回信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