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事,不敢劳皇上费心。”
“怎么,生怕朕对他不利?书成,你我是血脉至亲,自小相识的情分,在你心目中,朕难道就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顾书成一推诿,座上人脸色便是一沉,秾艳的眉目间竟带了中锋昂气势。龙颜震怒,顾书成自然不能再沉默。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同他之间,都是些寻常小事,偶尔说话过头互相怄气而已,不敢拿来扰圣上视听。”
“真是这样?”
“微臣不敢欺瞒。”
皇帝脸色缓和些,眉轻舒,笑笑道:“你也会怄气,哈哈……我倒真想见见这位了,寻常小事居然也能惹得你动怒,怕是非同寻常。他人在哪,去找来让我见见,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能耐?”
在皇帝并不如何爽朗的笑声中,顾书成讪讪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冷的。这软硬兼施,恩威并措,当的是好手段,驭臣之道。
“实不相瞒,修祈生性顽劣,今早上与我怄气,已经离开行馆,微臣现在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顾书成说着话,心里着实不舒服。一到京城,麻烦是一个接一个,许修祈已经够能折腾的了,再加上一个顾芸洛,现在还有座上这位……还真是头疼!眼下,他只想快点把座上这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皇帝陛下送回宫去,然后再把那胆大包天的许修祈抓回来,狠狠地教训一番。
至于其它的,旁人的什么心思,他暂时没有那么多精力管。
正想着,座上的人却突然站起身来,道:“既然着急,那就去找人吧。朕出宫也有段时间了,不便久留,今天就这样。待找到人,领进宫来给我看看。”
说着话,皇帝一边往外走。
顾书成站起身来准备相送。
“微臣送陛下回宫。”
皇帝走过他身边时,脚步停了下来,转眼看向他,眼帘轻挑,与太后相似的丹凤眼显得艳丽异常,但其中却有些阴霾色彩。
“书成,你同朕说话,居然也是这么心不在焉。我且问你,当年二皇叔的事情,你可是还在怨朕和太后?如果是,朕……”
皇帝的话未说完,顾书成已经一掀袍摆跪了下去。他动作太快,以至于皇帝伸手想扶,也没来得及。
“陛下言重。当年家父是自请往淮西,完全是他个人的主意,与太后和陛下无关,更谈不上有半点怨怪的意思……”
顾书成低着头说话,从皇帝的角度高高看下去,只看得见一头黑发和他顶端束发的发冠而已。那样疏离而惶恐的态度,让皇帝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五官上浮现了些明显地怒意。
但顾书成看不到,他正低头告罪。
许久,皇帝才皱眉摆摆手道:“不必说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如此,起身吧。”
顾书成沉默了下,“谢陛下。”
但仍未起身,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那样的姿态,看似恭敬,实则……没再往下想,皇帝只冷笑了下,道:“顾书成,淮西王世子,十数年相交,你是什么样的个性,朕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今日也就罢了,以后你若再敢在朕面前摆这种惶恐疏离的假姿态,就莫怪我翻脸无情。朕自己会回宫,就不必你送了。快些去找你那位吧,别耽搁了!”
说完话,皇帝重重一拂袖,提步出了门去。
顾书成在他身后站起身来,看着那身影远去,不禁摇摇头。
龙椅上的这些年,果然不是白坐的。看这人今日的气势手腕,哪里还有十多年前那个皇长孙的半点影子在。那个会在午后逃了太傅的课,在御花园里拉着他衣袖叫书成,眉目秾艳个性却温和的皇长孙,早没了影子。
他那些装傻充愣的手段,也糊弄不过去。
只是叹口气之后,顾书成依旧跟了上去。虽然皇帝叫他不用送,但臣子应有的礼节他还是该有。
然而等他出了行馆门才发现,这位皇帝私自出宫,竟然连个侍卫也没带,身边仅跟了个细眉细眼的少年。
一听那少年说话那语调,便知是宫中内侍。
皇帝见他跟过来,眉淡淡一挑,“不是叫你别送了吗,跟过来做什么?”
顾书成视线往皇帝身后单薄的小太监身上瞟了瞟,回道:“微臣担心陛下安危,还是让微臣送陛下回宫吧。”
听了他的话,皇帝也没说什么,小太监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上看人时更多了种居高临下感。
“顾世子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对方态度冷淡,顾书成反倒不在意,比起热络亲切来,他倒更愿意皇帝用这种姿态对他。
招招手,一旁自有人牵了马过来。
皇帝已先一步走在前头,顾书成一拍马,跟了上去。
担心安危这些,其实没有太大必要。
行馆在皇城之内,出了行馆便是朱雀大街,从这里到宫城,骑马不过小半个时辰。而且从行馆到宫城虽要经过两条僻静街道,但地势并不偏僻,若真有刺客,也不会不长眼挑这个时机下手。
更何况,皇帝出宫只带了贴身内侍,恐怕连太后都不知道,别人又从何得知?
所以说,顾书成做出来的,仅仅是一个姿态。这个姿态,不是他本人需要的,而是作为淮西王世子所需要的。
虽然上一辈的恩怨与权利分割是他们的事,但并不代表某些东西不会延续下来。
只是,顾书成自己也未想到,他这一番谨慎,好巧不巧,刚好落在了实处。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