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祈郁卒了一阵,才开始研究身上的绳索。
寻常的麻绳,虽然粗,但换在平时,这几根绳子尚且绑不住他。而对方如此放心的根由,恐怕在他喝的那杯酒上。
从那杯酒入喉开始,他的头就一直昏沉沉的,身子却觉轻飘飘的,时间益久,眼前的景物竟出现了重影。但除此之外,他身体并无其他不适,这样的症状,不像是中了mí_yào,反倒像是……醉酒!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许修祈是千杯不倒的主……怎么可能让这么一小杯酒放倒,太诡异了。
“不应该啊!这么一小杯酒,我怎么可能会醉……”
有些不敢相信,许修祈小声嘀咕道。
话未落音,房间外突然有人应了声。
“没什么不可能的。那是淮西崔家秘制千日醉,就算是千杯不倒的人,喝上一小杯,也能醉上两日。”
“呃……千日醉啊,那也难怪了。只是崔家密酿一向是给天家进贡的,这酒千金难求,怎么会在画舫上出现?”
“你知道的倒不少,但是……以你现在的处境,不应该只关心酒的问题吧?”
许修祈不以为意,轻笑问道:“不关心酒我关心什么?可惜了,要早知道那是千日醉,我得多喝几杯才是……”
说话间,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一双黑缎面绣麒麟纹的靴子首先踏进屋中,视线再往上,是紫檀色衣袍,腰间鎏金锦带,名贵玉饰……以及狐毛领之上英气十足的一张脸,和极明亮的一双眼。
来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比许修祈稍年长些,长身玉立,面目俊朗。
即使醉酒眼花,但只消一眼,许修祈就可以断定,这人绝不会是他惹下的情债。
因为,这人根本就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喜欢的男子,多是清秀的少年,身量纤细,眉眼秀丽,若性情再温和些,便再好不过。而面前这人,除了性情不确定以为,几乎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条。
既然排除了对方是自己过往情人的可能性,那这人绑自己来的原因多半就是因为仇怨了。他平时染得桃花太多,会同人结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且,不是心仪的美人,他也没有同对方虚应客套的必要。
许修祈开口便是单刀直入,“应该是你让人绑我来的吧!说吧,你有什么目的,要什么条件才能放了我。如果不是难接受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天下间没有化解不了的仇怨,何况我和你也没有深仇大恨……不需要像现在这样。”
大不了一点情事纠纷,没必要像现在这样把他五花大绑啊!
就算这人不愿意同他和解,绑了他来无非是要羞辱折磨泄愤,自己好言好语哄得他松了绑,一切都好办。
反正这人又不像管彤云一样,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心软下不去手。
许修祈自己在脑子里把事情从头设想到了尾,可来人却不按他想的路子走。
听了他的话,那人面上神情先是惊讶,继而怔忡,最后竟带了点怒气,疾步走到许修祈旁边,面容快贴到他脸上,“你不认识我?!”
许修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应该认识你吗?”
他红粉知己三千尚且记不过来,哪有心思分给这个人。
真是奇怪。
“公子,我知道我可能不小心沾惹了你的未婚妻或者表妹甚至表弟什么的让人你很生气,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记住你啊。”
眼见对方眼里一点阴霾色彩掠过,许修祈心里咯噔一声,不好,他一时口快忘了自己的处境。要是不小心火上浇油,惹恼对方,只会害自己吃亏。
真是,这千日醉的酒劲一上来,害得他整个人都迟钝了。
想着好歹挽回一点,许修祈轻声笑笑,极力使自己的笑容诚挚些,“这位公子,我刚才的话有失礼的地方,抱歉。但是我们又没见过面,我不认识你也是正常的。”
许修祈眨眨眼,觉得眼前人的模样又模糊了些。他知道是酒意上来了,但现在这时候,自己要昏睡过去还不得被人恶整,不行!他使劲甩甩头,眼前人的面容好像清晰了些,但那面上的怒色也因此而明显起来。
不明白自己一再放低姿态好言解释,怎么会惹得对方越来越生气,许修祈很是无奈。
难道,自己和这人结的不是情仇。
“这位公子,我说……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好歹给我个明白不是?”
许修祈说着话,心里有点敲小鼓了,面前这人好像油盐不进。可自己越来越昏沉的头,和渐渐无力的四肢,根本由不得他再浪费时间。
“给你个明白?”而面前人挑高的眉渐渐平顺,眼底的怒气也渐渐沉了下来,最后竟是向他一笑,伸手抬起他下巴,目光在那精致到绮丽的面容上一再流连,最后落在那形状优美的唇上。
那样再三流连的目光,和其中带有的朦胧情意,让许修祈觉得一股寒意从尾骨处升起,沿着脊椎直窜上头。
这样的气氛,让他隐约想到点东西。
只是……不可能吧。
那样也能找到他?
“那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
那人的手指在许修祈唇上摩挲,带了薄茧的指腹从唇上擦过,带起些异样酥麻感。醉酒的身子因为意识的昏沉而变得比平日敏感,也更容易想起被一些他刻意压制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近乎噩梦的存在。
也是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