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怒了。
“什么玩意儿!”
梁山伯笑笑,知道祝英台只是气话。
她是士族出身,自然看不上杨勉这样的吏胥小人,可他若不是去了会稽学馆,若不是因棋力过人得了青睐,说不定起家还不如杨勉。
像杨勉这样手段城府的人,甚至还有亲妹嫁给了士族,熬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暂代县丞”,只能靠磋磨新任县令获得权力,庶人晋升之难,可见一斑。
“你说,他们请你,是不是为了‘借粮种’的事?”
祝英台猜测着,“毕竟你要在此地当官,而且看起来还很好拿捏,这种事不可能瞒得过你。”
“大概是吧,更多的可能是想敲打敲打我。”
梁山伯点头,打开拜帖,见上面写着六家明日与某别院宴请梁山伯云云,可那别院离衙门离得极远,应当是六家中某家不常用的院子,帖子虽写的客气,但从杨勉的话和宴请的地点看来,这六家也是实在看不上自己的。
他笑笑,转身收拾被杨勉翻乱的卷宗,那杨勉倒是从心底小瞧了梁山伯,梁山伯叫他把东西收拾下,他连面子都不愿做就走了。
梁山伯收着收着,表情突然变了,伸手在背后的书架上摩挲着。
“怎么了?”
祝英台见他神色不对,连忙问。
“我的东西被人翻过。”
梁山伯伸出两根手指拿下一本厚厚的典籍。
“我来时带的书不多,所以每一本书放进去的位置都记得,这些书的位置被弄乱了。”
“可是杨勉翻的?”
梁山伯摇头,半跪下身在书柜前的地上摩挲着。
“打扫书房和卧房要给杂役赏钱,我舍不得给钱,便一直没让人整理,地上全是灰尘。”
他仔细地看着地上的痕迹。
梁山伯在这一点上和后世的宅男差不多,并没有将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的习惯,也没有马文才的洁癖。
“杨勉个子矮小,脚印不大。我穿的是布鞋,鞋底平整。”梁山伯站起身,表情有些不安。
“还有一个穿着皮底短靴的人进过书房。”
“不好!”
祝英台也察觉了不对。
他们走之前曾让马家派来的人留在县衙里,以免他们生疑。
现在他们回来了,马文才派来的人去了哪儿?
***
“惊雷他们出发了吗?”
马文才放下手中的信函,抬头问身边的细雨。
“早上就走了。”
细雨看了眼屋中的漏刻。
“如果路上没有耽搁,明天傍晚能到鄞县。”
“徐之敬那边呢?”
“徐公子所需的东西,祝少主已经派人送去了别院,祝少主说,送药来的人就是试药之人。”
他担心地问:“主人,这样好吗?祝家不是在和咱们家议亲么?若是传出去什么克妻之类的传闻……”
“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马文才无奈道。
“马文才和傅歧,在不在?”
门外突然有人呼喊。
“傅歧去小校场练武了,我出去看看。”
马文才听到声音,起身出门。
“好像是学官?”
马文才出了门,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学官。
“马文才,傅歧不在吗?”
那学官探头看向屋内,见里面似乎无人,皱着眉开口:“罢了,他不在,你转告他也是一样的……”
“马文才,谢使君要立刻回京,贺馆主让馆中弟子明日在山门外相送。尤其是你们这几位已经定下的‘天子门生’……”
他说,“谢使君给你们半个月时间处理私人的事情,半个月后,会有专船来会稽学馆,送你们入建康面君。”
“这么快?谢使君为何匆匆回家?”
马文才愕然。
按照既定行程,谢举应该在接应了傅异后留在原地迷惑别人的视线,继续南下,考察其余五馆中另两所学馆,这么快回去,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馆主说,早上邸报送来,好像是因为国中铜钱不足,朝中上议要用铸铁钱替代铜钱。谢使君看到邸报震惊不已,要回京去制止此事。”
学官对经济之学并不怎么明白,所以表情也很迷茫。
“连谢使君都急着回京,应该是大事吧。”
马文才听完学官的话,整个人惊得立在了当地。
铁钱?
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