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的叫声就像是往油锅里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惊动了所有还醒着的人。
别说沈让了,就连细雨都没见过马文才这样叫过。
可一贯讲究风度的马文才还是叫了,而且叫完之后表情极为痛快。
那种气势,就像登顶的人终于到达终点的呐喊,又像是背着重负终于甩下了身上沉重的包袱,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畅快。
听着船下开始有人大喊着“救人”,整个船中乱成一片,沈让哪里不知道马文才就是故意的,他脸色铁青,指着马文才连连道:“好,好,你要害我是吧?马文才,你等着,我必要修书一封回家,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们沈家……”
“表兄,少陪,我还要下去看看人怎么样了。万一要是那女人死了,说不得你还要被提到衙门过审。”
马文才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里已经过了义乡地界,应该是义兴郡了,哎呀真可惜,要是在吴兴郡,家父说不得会高抬贵手,听说义兴郡的太守执法严格,不知道表兄能不能被网开一面呢?”
天色太黑,看不清马文才的表情,可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让他整个人变得越发诡异。
在漫天星斗的照映下,眼神发亮的马文才犹如地府里上人间索命的厉鬼。
沈让确实被马文才吓到了,连和他分辩都没有胆子,骂骂咧咧的就下了雀台,慌不择路的往自己房里狂奔。
“主人?”
细雨没想到马文才会当面得罪沈家人,有些担心。
“先下去看看,人可救的上来。”
马文才神情晦暗的说着,“若能救上来最好,救不上来……”
也是一样的。
***
马文才费尽千辛万苦冒着危险登上雀室时,梁山伯也没有闲着,开始在船舱里寻找。
正如马文才所说,今天的天气比较冷,在雀室里稍微待一会儿还好,待整夜非得冻出毛病来不可,他估摸着也许傅歧要冷的受不了了可能会找到船舱里找个地方避一避,所以在这层上房绕了一圈,也没看到傅歧的影子。
最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敲开了祝英台的门。
祝英台只有一个粗使下人和一个书童,那粗使下人留在了书院里看守之杂物,就一个书童自然是守不了夜的,梁山伯敲了好几下门,书童半夏才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出来。
“梁公子,这大半夜的,您找我们家公子有事?”
半夏打了个哈欠。
“我想问下,傅兄在不在祝兄这里?”
梁山伯没敢往里面看,只在门口小声的问。
“怎么可能,我们家公子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傅公子怎么可能在我们家主人这里歇下……”半夏一边满脸不以为然地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眼,“你看,我们家……”
她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噎住,而后满脸不敢置信地尖叫了起来。
“傅公子!傅公子!你怎么睡到我们家主人被窝边上了!!!主人,主人你快起来啊啊!”
这下可好,原本梁山伯还没吵醒傅歧和祝英台的,半夏这一嗓子直接把人叫醒了,傅歧更是以为遭了贼,爬起身来就要去抄家伙。
“叫什么啊!大半夜的!”
祝英台可怜一晚上被弄醒两三回,眼睛珠子都红了。
“还让不让人睡了!”
半夏哪里被祝英台这样吼过,扁着嘴让开身子露出了门口的梁山伯:“我不是故意的嘛,是梁公子找主人,我才……”
这不要脸的登徒子,居然半夜摸到她家姑娘房里来!
“梁山伯,你来这里干嘛?”傅歧见来的是梁山伯,心中一惊,“难道你也被马文才赶出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
马文才啼笑皆非地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两个相连的被子,“你倒好,跑到祝英台这里睡得舒服,害我和马兄找的好苦!”
“你们找我作甚!”
傅歧半夜才醒,睡得迷迷瞪瞪脑子不是很清楚。
梁山伯一五一十的把徐之敬身边的人来找的事情说了,又说了他们担心雀室风大他得了风寒,便兵分两头出来找。
傅歧原本还有些起床气,待听到梁山伯他们是担心自己来出来找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准备去雀室的,可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傅歧挠了挠头,没说自己听到里面有男女调笑之声就被吓跑了。
“外面又太冷,我抱着被子想来想去,只有祝英台这里能住,就过来暂时打扰一晚。”
“那现在马文才还在上面找人?”
祝英台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你不是说上面风大吗?傅歧,赶紧上去跟马文才说一声,说你在下面,别你没事,把马文才折腾病了。”
傅歧也不是个不讲理的性子,闻言“嗯”了一声,爬起身穿衣服。
他天性怕热,晚上睡觉一直是光着上身只着亵裤,整个人爬起来的时候惊得半夏连忙扭过头去,祝英台却一点都没有羞涩,也跟着从被子里钻出来,将外袍披上。
梁山伯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无知,一个无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累。虽然不知道马文才如何,但他那么守礼之人,平时遇见这种事肯定也会头疼。
这二人却不知道梁山伯在想什么,傅歧随手穿好了衣服,从祝英台屋里抄过一盏琉璃灯,对着梁山伯努了努嘴。
“走,我们上去看看。”
祝英台确实困得不行,也怕黑,本不准备跟着去做拖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