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跑过去,一把抱起了仰望气球的男孩儿,大笑着将他举得很高,在花园里奔跑:“坐飞机咯,坐飞机咯!”
女人嘟嘟囔囔地跟在他们身后:“慢点啦,慢点!小心别摔着!”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男孩儿笑得很开心,他不再关心那只气球了,他坐着他的“飞机”飞去了别的地方。他们一家人去到了一个中年男子身边,那中年男子目光呆滞,歪斜地靠在轮椅里,嘴巴微张,风吹乱他的头发,他身边一个在打毛线的妇人拿出一定毛线帽子给他戴上,推着他走开了。
红虾走去了那棵大树下,他仰着脖子认真搜寻,迎着光时他什么都看不清,逆着光时他只能看到一小团红色被或浓或浅的绿色挤压着。他往高处蹦了几下,伸出手在空中打捞,他像那个男孩儿一样,什么都没能抓到。红虾在树虾转了两圈,又试了五六次,还是一无所获。他拍拍屁股,走开了。
他和小敏并没有在病房里久留,他奶奶一直在睡觉,睡得很宁静。他们给花瓶里的花换了水就走了。红虾开车载着小敏回了隆城,电影四点才开场,停好车,换好电影票,他们还有大把空余时间,两人便去了影院边上的糖水店吃东西。
店家不大,食客很多,坐了一屋子的人。红虾挑了个既靠墙又能看到临街景色,离厕所很近的卡座。
他们身边净是些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那个女的也太夸张了吧!”
“啊?那怎么办?他问他老婆借钱不就好了,反正他老婆钱有大把,你就别管啦。”
“我妈最近大概真的是更年期诶,超级无敌烦的。”
“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多傻逼,那天和我说什么她的美貌和智商不成正比,拜托,她是很蠢没错啊,就是很丑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就知道了。”
“哈哈哈……超好笑的。”
小敏舀了一勺杨枝甘露,清了下嗓子,说:“不合你口味?”
红虾点了点头,看看小敏又马上摇头,吃了一大口龟苓膏,说:“不是,刚才好像在路上看到了个熟人。”
“外面么?”小敏看着窗外。
“最近……”红虾三两口解决了碗里的龟苓膏,喝了一大口水,问小敏,“我那个朋友,就是头发染白的那个,他还来过吗?”
“最近都没见过他了,怎么了?”
红虾说:“哦,忽然想起来,他一直去看我奶奶,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们关系很好吧?”
红虾喝水,笑笑:“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小敏也笑了下,她没有加单,吃完那份杨枝甘露便和红虾去了电影院。他们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口味的,电影演到一半,红虾感觉肩上一重,他看了看周围,周末的爱情电影场次到处都是出双入对的情侣,女人依偎着男人,男人握着女人的手。红虾拿起了放在他和小敏中间的可乐,喝了一口,把小敏怀里的爆米花抓了过来大吃特吃。
电影散场后,他们走去一条街外的露天停车场。路上,小敏聊起了这出电影。
“女主角蛮漂亮的。”她说。
“还好。”
“你饿了吗?”
“还好。”
“哦……”小敏换了个手提包,她的手掌碰到了红虾的手背,红虾侧目看过去,小敏的手指正随着她走路的频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他的手指。红虾抬起了眼睛,小敏的卷发披在肩上,它闻上去依旧像烤过的零食,干燥,轻脆。
红虾指着路边的一家烧腊店说:“我去斩只烧鸭。”
小敏眨了眨眼睛,红虾又道:“我等会儿还有约,我送你回家吧。”
小敏说:“你要是还有约的话我自己回去好了,地铁站就在那里。”
“我送你吧,这里比较乱一些……”红虾坚持道。
“没关系,没关系。”小敏连连摆手,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女人抱着一大袋东西,手里还提着两瓶汽水,从烧腊店里走了出来,女人并没在看路,硬生生撞开小敏和红虾走到了人行道上。
“不好意思。”女人鼻梁上贴着胶布,她有双又大又亮的黑眼睛,她和红虾他们道歉,倒退着走在路上,她穿了条鲜红的裙子,脚上一双蓝白人字拖,嘴唇也涂得很红,她的头发飘起来,又垂下来,像一大片黑色的云。她消失在了通往香水街的路口。
红虾记得这个女人,她是住在倪秋楼下的女人,在一间酒吧打工,似乎叫楚俏。
楚俏斩了半只烧鸭,一块瘦叉烧,一只豉油鸡髀,打了两碗例汤,一盒白饭带回家。她还买了两大瓶可乐,装可乐的塑料袋子勒得她手腕都红了,提着这么许多东西,楚俏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四十来分钟才到家。她一进家门,尤梓文的声音就传来了,他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俏膝盖顶着怀抱的外卖袋往上送了送,从中空的环形提手处看他,尤梓文脑袋上缠着圈纱布,两条腿架在茶几上,穿了身宽松的运动上衣和运动裤,一只手伸在裤子里。他看着电视,掏了掏裤裆,打了个酒嗝。
“东西有点多。”楚俏说。
公寓进门的地方并排摆放着一黑一红两双尺码迥异的拖鞋,它们紧挨在一起,一头朝着大门,另一头指向厨房。楚俏的视线游向了厨房,那里那片墨绿的瓷砖地上弄到了不少泥脚印,尤其是冰箱门前,泥脚印杂沓叠印,仿佛是绿草地上的一个泥巴水洼,一串脚印从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