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推开的宫门在清晨中发出厚重冗长的鸣响,呼应着鼓楼上迭起的鼓声,排布整齐的车马和宫人如流水一样,缓缓流出皇宫正门,经过平阔的御街又出城门,延绵去往东北的方向,随行护卫将车队前后左右围得水泄不通,铁骑森然。
东都城东北应徽县有一座行宫,位于应徽山山涧,明峰秀水,幽壑蓊郁,是夏日避暑乘凉的好去处。
因先帝在位时东都久不得沐圣恩,宫室颓旧,几处早年修建的行宫更是疏于修缮,应徽宫和春狩时的南苑则不然。
这两处都是早些时候温行为讨先帝欢心出资修整过的。那时温行升迁至节度使之位,朝廷君威尚存,宣武镇在温行手下迅速壮大,为免朝廷猜忌,也为得先帝信任,温行在这上头费过不少心思,其中包括为先帝翻新两座位于东都的行宫。
先帝不爱到东都来,但有臣子逢迎毕竟是好事,后来温行坐稳节度使的位置又封郡王,此次修缮之功也在表内。
本来当下局势,圣驾是不宜离开都城的,甚至不宜离开皇宫,是以并没有如常年入夏就移驾行宫。
往年七月过后已是日渐转凉的天气,今年不知为何暑热似乎十分漫长,思安用冰时怕冷,在外却怕热,头先他一直呆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妃嫔入宫后,在外嬉游的时候多,竟真中了暑气,差点一头栽在花园里,又是头疼发热一阵折腾,接连几日吃不下也睡不着,温行就想起了应徽宫。
所幸距中秋已不远,于是决定带思安去应徽宫躲几日暑气,待秋起天凉再回都城,不过各处多派些护卫护着。
如今宫中人口不如往日简单,温行也不能丢下朝中一干事物,于是以圣上游幸应徽的名义,让大臣随行,宫中妃嫔自然不能落下。
出得城门,浩浩荡荡的车队延展开来一路向东,至日中才在行馆休憩整顿。
众人面前温行也不能有什么出格举动,见思安从车上下来脸色不大好,只能使眼色让阿禄小心伺候。
行馆占地不大,车队也不过是避一避午间毒日而已,思安与邵青璃、冯妙蕴一个院落休息,他居正房,两个女子各居厢房。
躺了一刻钟精神回缓,耳边似乎听到窗外有人小声说话,思安便问:“谁在外面,说什么呢?”
阿禄从门口转进来,扶思安靠在引枕,道:“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桃儿,来求咱们的药呢,圣人别忙着起,午膳已经传了,待会儿才送到。”
思安撑起身子,“我没事。她为何求药,邵姐姐病了么?”
阿禄道:“贤妃娘娘也有些上了暑气,奴已将圣人平日用薄荷露和咱们这煮好的药茶着人送去了,您别急着起呀。”
思安下床套上木屐,道:“我没事了,我去瞧瞧邵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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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璃散了头发也歪靠在榻上,气色尚可。她体态丰满,这样的天气出行最不易,虽然已是避开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还是热的香汗频冒娇喘微微,思安来时她脸上只略施妆容,只着中衣摇着团扇,屋里淡淡的薄荷清香浸透。
“圣人怎么顶着太阳就过来了。”邵青璃要起身行礼。
思安忙免了。
“邵姐姐歇着吧,这里又没有别人,还管这个做什么,不过几步路,听说邵姐姐不适,过来瞧瞧。”
她抿唇一笑,道:“不过是坐久了气闷些,到应徽宫就好了,听说那里最凉快。”
阿禄在一旁询问是否传午膳,邵青璃道:“太阳也太毒了些,圣人干脆留在妾这一同用膳,午间也歇在这里吧,妾这间屋子宽敞,东面还有间房。”
她面色坦然,没有一点模糊暧昧。
除了刚入宫时那次委婉的暗示,邵青璃对思安再没有什么关于男女之情的表示,甚至在冯妙蕴“得宠”之后,也没有任何嫉妒争宠的言行,思安将她当姊妹,她似乎也将思安当成亲人,将其他妃嫔亦作姐妹,她年长于众人,平日亲厚相待,训导教引,很有众妃之首的风范。
后宫没有皇后群龙无首,妃嫔相处却宁和安乐,邵青璃功不可没。
甚至比之于凤临殿中的丽娘,邵青璃仿佛更有皇后的样子。然而贤妃毕竟不是皇后,思安因常年养在宫中,也知宫中女子之苦处,体恤邵青璃以妃子之位代行皇后领众妃之责的难处,平日都很敬重她,涉及封赏等也特别叮嘱阿禄一定以她为尊。
像这些小事,又是出于好意,从来没有驳面子不应的。
简单用了几样清粥小菜,体谅众人天热辛苦,思安把阿禄和跟来的内侍也打发到隔壁休息,屋里静悄悄的,连蝉鸣在烈日炙烤下也显得有气无力。
正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隐约眼前长晃过一个影子,思安猛睁开眼,没叫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来人手比在嘴边,另一只手却握着一把匕首,道:“圣人别声张。”
此人身上一身普通护卫打扮,平凡无奇的相貌十分陌生。思安在脑中搜寻,确定并不是常在他身边侍奉走动的人,但是这声音却是识得的。
他暗自沉了心,闭上眼睛再睁开,朝来人示意自己不会叫喊,那人似有犹豫,最终还是移开捂在他嘴上的手,冰凉的匕首随即逼到脖子下。
“望圣人原谅,奴实在不能放心,圣人受贼人迷惑太过偏信,奴不能暴露。”
过了好一阵才解了方才的窒息感,思安小心吸了口气,“你怎会在此?”
苏永吉好像对自己会被识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