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让星北流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件事足以令人震惊,知道真相后,阿流在主母面前藏不住自己的疑惑……很快主母知道了这一切,知道这是威正帝的意思。你们知道么,她那样的人,心高气傲,怎么能够容忍别人这样算计自己?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威正帝!所以你们知道,她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吗?!”
长光和肃湖卿皆是摇头。
沉如琰难得的如此失态,他握紧双手,双目中微微有些发红:“八年前,威正帝邀请主母和星北流参加宫中宴席。她察觉出来威正帝有公开星北流身份的意思,于是提前准备了一杯毒酒。”
长光心头猛地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的星北流。
沉如琰跟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星北流,眼睛里更加发红。
“她让……她让星北流端着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没有毒,来给我敬酒!”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着出声的。
长光微微睁大了眼,肃湖卿震惊到合不拢嘴:“她……她竟然……”
“她怎么能这样?”肃湖卿的声音因为惊讶和愤怒有些扭曲,“一杯有毒一杯无毒,如果是殿下你喝下毒酒,威正帝就算认回了大公子,他也是弑兄的罪人,如果是大公子喝下,那么威正帝就会失去这个他一直挂念的孩子!”
沉如琰冷笑道:“没错……这个女人,比你们想象得更加狠毒。最令人愤怒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伤害星北流,而是在惩罚威正帝。”
“她的眼里,只有威正帝!”
长光猛地一拳打在桌子上,桌子被他的力道击中,直接从中间断为两截。
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来有什么不正常:“然后呢?”
肃湖卿默默地往旁边站了站,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长光劈的对象。
沉如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不知道主母的设计。但是阿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把酒给我,而是自己喝下……第一杯酒喝了半杯,被我打落了。”
他望着长光,笑得发苦:“正好是他喝的那一杯。半杯,你知道么,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威正帝将他留在宫中,所有御医都来了,保住了他的命。”
所以当星北流再次回到星北府时,长光看到的他,是被毒药折磨成了那副模样。
仿佛有一把刀,一下一下刺在心头。长光捂着心脏,剧烈喘息起来。
“……是我……害了他……”
他有些茫然地睁着眼,将八年前自己听到主母说话并且告诉星北流的事情说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天,他听到了主母的那些话,并且告诉了星北流,星北流怎么会猜到了主母想要做什么。
沉如琰的眼睛里有些悲哀,久久地凝视着长光。
“后来我就反应过来了,他可能是猜到了主母的用意,所以为了保护我才在不知道哪杯是毒酒的情况下,选择了自己喝下两杯酒。”他轻声道,“我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他嘲弄似的笑起来,不知道在笑谁:“我觉得他真是太天真了,像他这样的人,在宫中根本活不下去!可是……我忘不掉他自己拿走两杯酒喝下的那一幕,我又忍不住想,既然他这么傻,那我就真情实意地将他当做弟弟吧,我会保护他。”
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父子之间的感情,对自己宫里的那些弟弟们也没有真实的情感,却在那天之后,将星北流当做自己真正的兄弟。
肃湖卿皱眉,问:“威正帝没有想过惩处主母?”
沉如琰冷笑:“狡猾的女人,虚伪的男人。主母对威正帝说了,星北流是星北府的大公子,以后将会继承星北府主君的位置。她给星北流的身份是一份荣誉,是一件筹码,同时也是她给威正帝的承诺。”
“星北流从小未养在宫闱之中。他不像沉如瑜一般拥有有势力的母家作为靠山,也不像我一般有支持自己的一批人,更没有一位从小教导他的朝中重臣……他什么都没有,若是有朝一日回来,别说他无法与我们几位皇子分庭抗礼,就算是名正言顺恢复身份地位,都是一件难事!”
如果在后宫与朝中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那么势力强大的属国家族,必然是星北流最好的选择。
“主母曾经许诺不参与皇帝子嗣夺位中,她只忠于真正的皇帝。可是如果阿流成为星北府主君,整个星北府势力都是他的,那时候星北府不管是忠于自己的主君,还是未来的皇帝,都是一样的。”沉如琰眼睛里冷冷的,“威正帝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所以他没有对主母做什么——没有责怪,没有惩处,什么都没有,就这样不轻不重、不咸不淡,这件事就过去了。”
长光瞪着赤红的双眼:“呵——什么都没有?那是因为他侥幸活下来了!他虽然没有死,可是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活下来,试问有谁问过他的伤痛,有谁体谅过他被苦苦折磨却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眼前一次一次出现的,不但是八年前星北流虚弱抱着他无声哭泣的模样,还有方才他在自己怀里,口中不断咳出黑色的血。
他越是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心头怒火愈发旺盛。
他愤怒不已,急切想要发泄,手指在可怜的桌子残尸上抓来抓去,留下一道道灰白的抓痕。
他满心都是那两个人——威正帝和主母,脑子里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