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郁回过头,他的手里捏着挂在胸前的吊坠。
而乐道下滑侧靠着马,轻巧一捞,从地上捡起那根将匪首绊了一跤的藤蔓。
两人动作几乎同时,下一刻,乐道接过缰绳,狠狠一拉,黑马发出长嘶,如人一样用两只后蹄立起,然后转了个直角的弯。坐在前面的赫连郁靠着他怀抱不掉下马,手指间骨头碎屑随风飞走,几乎有成百个汤碗大小的火球从他手中迸发而出,迎着流矢而去,在半空中开出无数朵绚烂而绮丽的火花。
追匪首时是上坡,转弯时后就得下坡了。
黑马载着两个人,还牵着一个被藤蔓绑住的匪首,就这样奔驰,奔驰,伴着流矢奔驰,穿梭过山林,将匪寇们甩在身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匪寇们没能追上来,跑得过瘾的黑马从鼻孔喷出热气,发出一声爽快的长嘶,猛地停下。
乐道松开手,那匪首依着惯性腾空,然后以平沙落雁屁股着地式落到地上,他的骨头发出响亮的破碎声,滚了两个圈,摔得尘土飞扬人事不省。
然后乐道本人被赫连郁踹下马。
这混蛋半空中翻身,展开双臂,燕鹰双刀流的武士都像飞鸟般轻盈,这人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落地时就像一片羽毛飘落一样。
他还落在匪首的屁股上。
晕迷的匪首发出一声呻.吟,继而被乐道用脚尖重重碾压了几下。
“你发什么疯啊……”赫连郁摇摇头。
两个人都挂了彩,报复心极重的乐道踩着匪首的屁股,踮起脚尖眺望山岭后的军营,听到赫连郁的话,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我那好父亲给了我五百精兵,让我去剿匪。”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散懒,赫连郁猜测大概是话语中父亲那个词的缘故,下一刻乐道振作精神,手指向军营的方向,回头看赫连郁。
“那五百精兵还不怎么听我的,不过军营里不比内宅乱成一锅粥,等把这匪首擒回去,那些人不服也得服,五百精兵很快能成为我的亲兵,还有军营里我父亲这些年偷偷积攒下的五万兵马,一年之内,也会归属于我!迟早有一日,这个天下……”
乐道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向赫连郁伸出手。
他大声道:“赫连,赫连昭那图,成为我的巫,随我去征战天下吧!”
赫连郁闭上眼。
他再睁开眼,和说出雄壮之言的少年对视,发现对方的眼神中一点忐忑也没有,这个人是十分笃定的,他确信天下有一日会落入他手中。
太阳还挂在天空上,黄云悠悠过,千载若白驹,星辰们似乎就藏在苍穹后面,温柔注视着年轻的巫。
赫连郁对天下没有任何企图,不过,追随这个人的话……
他握住乐道的手。
“好,我跟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照相机拍下照片——
那么在照片上,全罗秋全爷会出现在哪里呢?
没错,他就是那个被乐道踩在脚下的屁股!
这真是一个见证了历史的屁股啊~
3.1捉虫
☆、世界观绝对不科学
赫连郁定了定神。
片刻后他才从二十年前的记忆漩涡中挣脱出来,将少年时的风发意气放在一边。
说起来,这一路上,总会触景生情,想起乐道。
大概是因为十岁起,他们两个人就少有分离过的缘故,让这次说不清是办正事还是有些羞耻的出走变得特殊起来。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这一路上他总是会遇到勾起他回忆的东西,比如说大雪纷飞的二龙山,比如说青黑的残蝎之毒,比如说眼前这个人——
——这个打手头子。
被人称作全爷的打手头子双鬓星星白,四十多岁模样,他结巾束发,武人惯常的打扮,如果不看地点,大概会以为这人是大安军队里的哪个小兵。
此人的形象,此刻微妙地和十七岁乐道说出惊人之语时,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屁股重合起来。
哦,是当年云岭那个匪首。
“是你啊。”赫连郁说。
全罗秋浑身僵硬,他的目光下意识在周围转过一圈,没有发现那个总会出现在大安国师身边的身影,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紧张了。
这个修行泰山流武技,人也似泰山般魁梧的打手头子再次左右一看,发现周围不少人将头伸出帐篷,正兴高采烈围观他的祸事,立刻狠狠瞪过去,又驱赶走他的小弟们。
然后他走到赫连郁面前:“……您怎么会在这里?”
赫连郁答非所问:“我不希望你告诉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皇都中那位,全罗秋只能点点头。赫连郁收回目光,发现身边帐篷里的那个药材商人已经此刻战栗地躲在摊子下面,只能露出一个无人看见的歉意笑容,才回头对全罗秋道:“带路。”
“等等。”
那个被抛在后面,悲催丢了钱的胡人汉子终于追上来,“这小崽子偷了我的钱!”
赫连郁发现乌伦下意识就往他身侧一缩,他不由笑了笑,就这样片刻时间,全罗秋的小弟们难得识眼色地一拥而上,把这个胡人汉子拖走了。
胡人汉子口出秽语,言辞之意约莫是中陆人联合起来欺负青陆人,赫连郁眉头微蹙,不过他并不了解状况,对全罗秋以及他下属们的行事方式,此时不好多做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