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教学大楼前面的那条马路,叶宏如释重负,感到特别的轻松和惬意。他对自己的这次行动感到十分满意,尤其是那封情信,他觉得写得很巧妙,既表达了自己一直以来对周丹的爱恋,又没有一点让人觉得冒昧和放肆的地方。他不厌其烦地在心里把信中的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地念给自己听,嘴角边有时禁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来。他不断地想像着当周丹打开课桌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封信时会是一种什么反应。他还推测她将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把信打开,还有,她看过那封信后,心里会有些什么想法。这种种的猜测既带给了他一些满足和快意,但同时也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隐隐有些担心。他脑海里思潮翻涌,弄得他片刻都不安宁,以至于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不知道做什么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他到宿舍里去呆了一会儿,然后到图书楼去看书,再然后又到足球场上去看踢球。然而,他发现他根本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任何事情上。最后,他又走到了学校外面去,沿着那条公路懒洋洋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消逝,他先前的那股得意和欢快劲儿也在慢慢地消逝,后来就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平复的烦躁和焦虑。他不再去想周丹读到他的那封信可能会感到高兴和愉快了,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幅幅截然相反的画面。他不断地推测着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在这些情况中,他最怕的是在周丹打开课桌抽屉的那一刻,她的同桌或者邻座抢在她之前看到那封信,或者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把信收起来的时候把信抢到手——他知道,一旦她的那些好朋友们看到了那封信,她们一定会抢着看的。想到这里,叶宏不由得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他没在信封上写上他的“大名”,不然后果就更加难以想像了。
他有做贼心虚的那种感觉,他害怕在什么地方碰到周丹,然而这天他在校园里一直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怕碰到她,但是看不到她,他心里又感到很失落。下午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去得比较早,他故意吃得很慢,在那里消磨了好半天的工夫,可是直到食堂里吃饭的人都快散尽了,周丹还是没有出现。
这天晚上,叶宏百感交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星期一早上,一如往常,周丹在离上课只有几分钟的时候才去教室。叶宏是凭感觉知道她走进教室的,他不敢把目光看向她或者别的地方,只顾埋着头装模作样地看书。他屏声静气地等待着,倾听着,看她那里有什么响动。他听到她轻轻挪动了一下凳子,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出她在拿钥匙开抽屉的锁了。叶宏的心霎时间紧缩得似乎停止了跳动,他以为立刻就会听到一声惊讶的叫声,心里已经作好了接受这一可怕情况的准备。周丹并没有发出惊讶的叫声,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叶宏听到她在跟谁小声地说话。说话声太小,再加上他当时太过紧张,耳朵似乎变得有些不灵便了,所以他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他的心好似一下沉入了万丈深潭,脑子里随之就变成了一片空白。毫无疑问,周丹说的是跟那封信有关的事情,要不了半天时间,同学们全都会知道他那疯狂而愚蠢的“英雄事迹”了。一想到他将成为大家的笑谈,他心里难受极了。他后悔不迭,怪自己不该给周丹写那封信。
谈话声持续了不一会儿,周丹那儿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叶宏想,她大概当场把信给打开了,此时正和她的同桌头碰头地凑在一起阅读呢。他感到整张脸都滚烫滚烫的,他很想知道周丹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勇气扭过头去朝她那个方向瞄上一眼。他眼睛虽然一直都盯着书本,但是神思恍惚,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下课以后,叶宏仍然坐在座位上装作专心致志地看书,他不敢随处走动,他怕听到谁说出有关那封信的只言片语,尤其害怕跟周丹碰面。
他感到这个早上过得真是慢极了,几个小时就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走出教室,逃离了同学们的视线,他才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害怕同学们取笑他,还好,在这个早上还没有人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周丹或者向他暗示什么。
然而,他的心绪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知道,仅仅一个早上的时间,“消息”肯定还没有大范围地传开,也就是说,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那封信的事。但是,等到下午,或者说明天,或者说再过一两天,同学们慢慢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吃饭的时候,他在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对自己说,“逃避不是办法。”
“不行,不能再逃避了,”他想,“我为什么要缩头缩脑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样不好受呢?”
“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合情理,是不是错了?”他又暗暗地追问自己。
“不管是对是错,”他接着又想,“反正已经做了,后悔已来不及,就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