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娘子咬了下嘴唇,小声说:“你不愿意叫他爹,我也不愿意,可也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就那老东西,还想从我口里听到关于他的一句好话?我呸!”
祁大娘子赶紧说:“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说了,被人听见了不好。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光用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咱们。流言害人,咱娘是怎么去的?还不是因着一直生不出儿子,家里人怨她,村里人笑她,她就一直生一直生……”说着说着,祁大娘子就忍不住感伤了。她成亲已有三五年,至今没有孩子。即使她不常出门,也知道大家都在背后叫她“不下蛋的母鸡”。
祁二娘知道大姐的心事,见她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眯着眼睛问:“怎么,吴顺说你了?”
“没有没有!”祁大娘子赶紧摇头解释,“他……他待我很好。他还说,他自己就是被公爹从死人堆里捡来的,若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他也去捡一个。只要是心思正的,养大了不比亲生的差。”
“哎,姐夫这话说得真对。到底是常去镇上的,就是有见识!”祁二姐笑着说。她的性格里有嫉恶如仇的一面,而且还非常护短。上一句她还对着吴顺直呼其名呢,现在又立刻换回姐夫的称呼了。
祁大娘子抿了抿嘴唇,没好意思接话。
“对了,”祁二娘一拍脑袋说,“要是明诚真打算去卖炭,不如让姐夫来帮帮他吧。姐你觉得呢?明诚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姐夫却常常和酒楼的管事打交道的……让姐夫看着明诚点,我也放心。”
☆、第十二章
祁明诚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当他想要做一件事情时,只要确定了它的可行性,就会全力以赴。
尽管家里的女人们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但祁明诚的两位姐夫在花了一天时间考虑后,都打算跟着祁明诚干。赵大郎以前常在外打工,吴顺的骨子里带着一点狠劲,他们都比普通村民更有决断力。
而且,吴顺还对祁明诚说起了一个好消息:“我爹当初生病的时候,家里没钱给他抓药,我就去瘸老三的窑子上当了帮工。他那里钱给得少,吃得也不好,偏偏活很重,没几个人愿意跟着他干。”
吴顺口中的爹就是他的养父。老猎人年轻时不注意保养,日子过得相当粗糙,老了总是这里疼那里疼。那时,他们家里勉强能有口饭吃,药肯定是舍不得抓的。吴顺实在不忍心,只好去卖力气了。
吴顺那时的年纪也不大,被瘸老三当牛当马使下来,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不过,我倒是把烧炭的技巧偷学得差不多了。”吴顺嘿嘿一笑,“就如明诚说的那样,真没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掌握了诀窍就非常简单。一次可能烧不准,试个两三次肯定能找准感觉了。”
吴顺能说这样的话,可见是真的把赵家人当做是自家人了。
在这个时代,偷学别人的技艺其实是件不怎么道德的事情。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人们对此并不宽容。
这也是为什么,吴顺十几岁时就学会烧炭了,但一直没有想过要烧炭来卖。一个是因为梨东镇的市场已经被垄断了,另一个则是因为吴顺还想要在村子里立足,就不能让自己背上这种不好的名声。
现在吴顺把这件事告知了祁明诚,可见祁明诚在这些天中的表现算是终于得到了他的肯定吧。
如果祁明诚还是原来的那个祁明诚,吴顺肯定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毕竟,吴顺不希望自己在某天忽然就被出卖了。吴顺对于明真道人版妻弟的态度是“保持基本礼貌同时也保持疏远”这样的。
私底下,吴顺也曾觉得奇怪。妻弟的变化实在是大啊!如果家里生了一场重大变故,就能让以前的妻弟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妻弟,那自己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岳父也算是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好事吧?
祁明诚不知道吴顺这豪爽汉子内里藏的婉约细腻,见吴顺会烧炭,他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
因为想要把炭卖到远一点的城里去,运输时需要借助梨东河,祁明诚就不打算在赵家附近的山里烧炭了,而是打算在距离梨东镇不远处的山里烧炭。这样一来,他们在运输上就会变得更加容易点。
烧一窑子炭,大约需要三到七天的时间。
祁明诚不知道贵族爱用的兽金炭等炭是如何烧制的,他只大概知道最基础的黑炭和白炭的烧法。
黑炭就是瘸老三他们烧的那种炭,也是老百姓们普遍使用的那种炭。
当薪材在窖内炭化后,并不立刻出炉,而是让炭在窖内隔绝空气冷却,最后得到的就是黑炭;而如果将炽热的木炭从窖内取出并与空气进行接触,利用热解生成的挥发物燃烧时产生的高温进行精炼后再将它覆盖冷却,此时得到的炭不仅硬度高,表面还附有残留的白色灰粉,也就被称之为白炭了。
因为白炭在窖外又燃烧了一次,炭的重量相对较轻,所以它的价格也比黑炭贵。
祁明诚打算两种炭各烧制几千斤。
考虑到他们卖炭时只能针对中低档市场,虽然白炭更卖得上价,但黑炭的市场面肯定更广,而且黑炭确实更容易烧制,所以在具体烧炭的时候,他们最终决定要烧更多的黑炭,减少了白炭的数量。
为了赶在初冬到来之前就把炭烧出来,赵、祁、吴三人在深山里弄了好几个窑子同时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