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骁站在厅中隔着灯火望他,明明无甚表情的脸,却又仿似能在那眉眼之间隐隐能捕捉到一丝艳色。苦笑一声微微摇头:“殿下可是让我说实话?”
闻人久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淡淡道:“本来一日下来也不尽是读书的,只可惜孤身子羸弱,习不得那些子刀剑骑射。原本倒无甚,现下看来,只怕是难为了世子。”
“却也不能这么说,”洛骁笑了一笑,“早些年与父亲在军营,成日与军士厮混在一处,书是不曾读的,娘亲只恨我粗勇鲁莽。”
“昨日知我将入东宫侍候太子读书,她便忧心了一夜,深恐我言行无状冒犯了殿下。”抬头看了一眼闻人久,“如今有幸能听得严太傅讲学,通晓些许人□□理,想必于日后也是大有裨益。如此,又怎能一概视作难为呢?”
“你倒是心思通透。”闻人久忽而笑了,伸了手指点了点置于榻上的木桌,“过来坐罢。”
瞧上去这便是满意了。
洛骁敛眸道了一声是,向前行了几步,旋身坐到了另一侧去。
“世子可通棋艺?”
闻人久向着在一旁伺候的张有德睇了一个眼神,张有德立即心领神会地退下去,亲自将收在屋内的一副棋端了上来。
“略通一二。”洛骁见着说话间已被摆好了的棋盘,眉间浮现出一丝浅浅的无奈,“只是于此类文人所偏爱的高雅之物,我实在无甚研究,只怕棋艺疏浅平白惹殿下笑话。”
“无碍。”闻人久淡淡道,一抬眸,拿过了装着白棋的棋罐,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不过,既然世子推辞不善此道,那便由世子执黑先行,孤再让出三子,如此,倒也免得传出去是说孤在欺负世子了。”
若是说这辈子初见太子的平津世子并不清楚,但是上辈子暗地里与他斗了许久,曾不眠不休地与幕僚一同研究着闻人久的洛骁却是明白的,也许正是因为身体的病弱禁锢了这个人在一些地方发展的可能,于是在相对立的另一方面,他令人羡慕得几近嫉恨的天赋反而越发出众。这个看起来明明命不久矣的药罐子,于学识、于才艺上,造诣深厚得简直令人惊叹。
莫说是让他三子,便是再多让他几子,对他来说结果也必定不会有所转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洛骁执黑子,微微思索片刻,于右上角落了一子。闻人久紧随其后在斜上角落了一白子。
你来我往步步紧逼地落了几十手,闻人久忽而抬了眼,收过洛骁一小片黑子,意味不明地淡淡道了一句:“却不想世子的棋风如此规矩。”
洛骁落了一子堵住闻人久一条路,苦笑道:“兵性险招、险中求胜,若是条件允许,自然也是想的。但当敌手太强,一切阴谋算计便也都没了用处,反而不若稳扎稳打,或许还能拼得一席之地。”
“世子的话不无道理,”闻人久捡了一粒白子放在手里缓缓摩挲,垂下的睫微微颤着,灯火摇曳下,投射出一片美好的剪影,“然,强敌环视,大难当前,若是依旧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怕到了最终,”双睫一抬,眼中寒意逼人,“却也收不住这方圆之地。”
洛骁微怔,却又见那人缓缓褪去了眸底的寒色,望着他依旧似笑非笑的:“你无必胜之心,又怎能在孤手中夺得半子?这局不必再继续,且先留着,只待日后世子真真切切参透了与敌对弈之时应当如何落棋,再来与孤完成这局残棋罢。”
“殿下。”洛骁紧盯着闻人久黑沉得仿佛看不见底的眸子,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孤知世子锐敏,比起侯爷必然不会稍逊分毫。以世子之能,若有明主扶持,终会成为一代名将,”闻人久神色淡淡,音色清冷,“世子选择了孤,孤自会等待着世子一点一滴磨砺出令世人惊异的光彩。只是孤的时间已然不多,只盼世子莫要让孤等久了。”
“夜色已深,世子也该回府了。”闻人久站起身,一直侍候在左右的张有德立即上前为他披上薄裘,“张公公,替孤送世子出宫。”
“奴才明白。”
闻人久回到府上已是酉时末,管家开了门,见着人进了府,便跟在身后低声道:“侯爷和夫人都在厅中等着世子,夫人吩咐奴才告诉世子一声,如若回了府,便直接去前厅就是。”
洛骁点了个头,问道:“侯爷在厅中已等候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了。”管家应道。
“二人可曾用了饭?”洛骁继续问道。
“用过的。”管家笑着道,“原先侯爷是说不吃的,只是夫人在一旁劝着,多少也用了一些。”
洛骁“唔”了一声,听得管家又继续道,“夫人已经吩咐厨房给世子备着饭了,现在正用文火热着,待会儿我就叫个小厮去后面催一催。”
洛骁又点了点头,抬眸见前厅已近在眼前,便摆了摆手,道:“此处不用留人,你且先下去罢。”
管家应了一声,停下了步子弯了弯身便告了退。
洛骁进了厅子的时候,平津侯正在同白氏说着话,见洛骁来了,两人立即双双都将视线转了过来。
“骁儿。”白氏起身走上前,将洛骁拉过来四处看了看,眉眼踌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问了一句,“可还习惯?”
洛骁笑着道:“便是当年随着父亲去军营也未见娘亲如此,今日不过留在宫内读了一日书,怎的娘亲还担心起来了。”
平津侯大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