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俩更觉得浓黑之中有股寒意。
——趁方才“游”过来的时机,郑乐已将切入烛台的短剑重新摸回了手里。
剑尖在床柱上刮擦了一下,刺耳的声音激得单炎猛地哆嗦。
他好冷。
好像有人把他的肉从骨头上一点一点削下来。
“小——”于阿逢想叫,刚发出头个音便再也喊不出,但压制她的力量并不凄寒可怖。
晴天走在山林中,身旁有风,地上有斑驳的树影,脚边还有一道山溪。
于阿逢闭上眼就能看到光。
“郑乐,勿要自寻绝路。”
铁手说得很慢。
于阿逢的耳边仿佛有风吹过。
郑乐持剑的手僵住,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就是再难以将剑尖下移哪怕一分,好似这短剑亦钝得很,木头也削不顺畅。
这是什么邪门内功!
他忽然吐气,纵身上跃,整个人缩成团点在屋顶上,然后甩手将两柄短剑朝着床丢了过去。
——朝着于阿逢和单炎的脑袋丢了过去!
铁手的内劲太骇人,不把他引到这边来,自己怎么跳窗?
剑一出手,郑乐便对着铁手冲了过去,他已贴过地游过墙,不换个身法真未准能奏效。郑乐像个被掷出的沙包那样飞来,铁手反而要躲他。
否则赶不及救于阿逢合单炎。
唉,他若早关上窗守在两个孩子身边就好了。
郑乐感觉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
窗口已在眼前。
但那救命的窗户怎么招鬼似的关上了?!
一瞥间,郑乐只来得及看见窗扇挂了一把黄铜锁,锁头两端指印赫然。
有鬼!——铁手奔过来前身后明明有明明的月光!
郑乐急速后越,身形模糊了透过窗棂照进来的缕缕清光,他又隐身在黑暗中,离屋子大门仅仅半步之遥。
半步,郑乐就能跑出这间屋。
他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功败垂成。
门拉不开。
也不是完全打不开,但门给顿了顿,只刹那工夫,他后颈掐上了一只手。
铁手。
一滴汗从郑乐的额头顺着眼角滑到嘴里,又涩又苦又咸,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弹指间所见的、当作月华的玩意,实是铁手吸敛的月光在出手的瞬间暴涨了出来。
幸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想与这样的人正面相抗。
铁手的手从郑乐的后颈挪开,清风拂柳样拍住他几处穴道:“你没想伤他们?”
当然没想!
那两剑刺下去连床板都伤不着。
他郑乐不疯不傻,此时伤了两个孩子便是与铁手为敌,那就相当于惹上四个甚至更多要命人物,这等折本的事情他才不做。
“……我知道二爷心切,片刻之间必定先出手救人,断不会管我刺到哪里。”
“没说错,但你是卢长生手下,方才又惊吓了两个无辜幼童,我不能放你走,”铁手一笑:“你是想逃。”
郑乐一口气叹了八辈子长,边叹边觉得被封住的穴道又给解开了。
结果最后半辈子的气噎了回去:“铁大人既然不放我走,为何?……哦。”
他还是未敢转身,铁手的声音便自后传来:“你要逃,无非是知晓卢长生此次必定落网,可是他做的事你也一样避不开,就算今天真跑脱了,不出五日,总得给寻回来。”
“所以二爷是要给小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只是要你把寄宿府中的孩子全找出来。”
不然真翻遍全府去找,恐怕就要耽误时候。
这时堵了两只鞋的门给推开,马刀凉走进来欠欠身道:“大人,已安排好了。”
他那目光仿佛全然没看见郑乐。
铁手笑道:“辛苦马头儿,郑乐,你是随我去卢府,还是跟马捕头去衙门?”
“二爷,您说笑了,我又不愚。”
走到半路上,郑乐看着笑意吟吟的铁手实在忍不住好奇,——他是觉得那人在笑,可真张嘴问出口,心里还是怯怯:“二爷,我还有一事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