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进入七月,一直不愿意下雨的老天从六月起突然连降暴雨,浑河水暴涨,城外大片庄稼地被淹,城内很多房屋也进了水,大金国的英明汗越来越暴躁了,一发起火来就对周围的人表演拳打脚踢鞭子抽,宫里的侍卫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老汗,李榆经常看见有人捂着鞭痕呲牙咧嘴出来,连那几个太监宝贝也不能幸免,他们离老汗最近挨打也最多,有两个脸都被打青了。
贝勒们这段时间很郁闷,他们也害怕老汗发威啊,能不去老汗寝宫就尽量不去,可老汗没打算放过他们,经常光顾大衙门的八角殿,有时还会把他们喊到寝宫收拾一顿,这种时候侍卫和太监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傻子才会留下,李榆很不幸当了几回傻子——老汗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李榆留下侍候,李榆只好躲在角落里装傻充愣。
老汗确实威风不减当年,要七十的人了,骂起人来嗓音洪亮、劲头十足,骂急了干脆就抡鞭子打,每到这时候贝勒们的表现绝对大不一样,大贝勒代善立即会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岳托、萨哈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表示一定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二贝勒阿敏则是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一言不发等着挨打,老汗一看他的样子反而不想理他了;四贝勒皇太极最夸张,老汗鞭子还没落到身上,就已经狼嚎鬼叫了,弄得老汗不好下手;三贝勒莽古尔泰和阿济格缺心眼,不老老实实挨打还嘴臭,每次都是他俩被打得最狠。
多铎是最幸福的,老汗看见多尔衮还要骂几句,但看到多铎眼神都不一样了,最多在他白白嫩嫩的小脸上轻轻拧两下,而且多铎的话对老汗还好使,老汗打人时,他说轻点老汗绝不会打重,他说别打了老汗马上就会停下,现在贝勒们见老汗时一定要把多铎这小屁孩子带上,当然多铎也不会白帮忙,得给他好处。
侍卫们没事凑到一起时,悄悄议论老汗最近怎么了,过去不是这样的啊!大家以前一喊他“父汗”,大汗立即就是一幅慈眉善目的样子,现在这一套不管用了,大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鞭子就打上来了。说起这事,侍卫们都羡慕李榆,好像就他还没挨过打。
“怎么没打过,昨天大汗说我吊儿郎当,上来踹我屁股几脚。”李榆捂着屁股赶紧表示他与其他侍卫享受了同样待遇。
“才只是踹你几脚啊!我都挨了三次鞭子了,现在背上还痛呢,”阿萨里不屑地说,“再说你也确实有点吊儿郎当,你见了大汗和贝勒们有几次老老实实行过跪拜礼?打你才是应该的,我们可是冤啊!”
“他是野人,你跟他比什么,大汗都没计较,”雅荪突然冒了一句,他把侍卫们扫视了一遍,绷着脸说道,“这段时间,辽东遭了水灾,眼看着今年的粮食泡了汤,大汗心里急啊!你们没见贝勒们都挨打了吗?大家都要打起小心,千万别出差错,谁惹了事谁自己倒霉。”
侍卫们听得连连点头,今年辽东的年景太坏了,先是大旱滴雨不下,到了庄稼准备收了的时候又是连降暴雨,谁做大汗心里都得冒火,大家都是大汗身边的人,让大汗打几下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提到这水灾,侍卫们忧心忡忡,他们家里都有地,收入的来源也主要靠土地,但庄稼连遭旱涝后,自己能落多少收成心里都没底了,看到侍卫们一个个唉声叹气,雅荪哭丧个脸说:“我们就听天由命吧,我们这里还算好的,至少吃得起饭,听说辽阳那一片更惨,树皮都剥下来吃了,再这样下去要吃人了。”雅荪瞧了一眼李榆又问道:“额鲁,你在铁岭的庄子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那儿离这里太远路又不好走,要有什么事我也没办法,干脆不管了。”李榆摇摇头,其实他根本没想管过,家里有二妞他不敢回去,除了当值就是到文馆读书混时间兼蹭饭,天不大黑不回家。
“你当然不用管了,有阿巴泰贝勒家的格格替你管着呢。”一个侍卫随口说了一句,惹得侍卫们一阵大笑,阿巴泰把坑算是占牢了,现在八旗中的人都知道李榆的家被二妞当了,俩人是早晚的事了。
李榆气呼呼地说:“谁说她替我管了,我今天就回家管。”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把他轰出门去。李榆出了门,一边往家走一边琢磨,自己的家凭什么让别人占了,好歹我也是地主了,家里的事也得过问一下了,别让人笑话。
老王、老赵是二妞办完宴席后才回铁岭的,临走时李榆还找他们聊了聊,这一聊让他大为震惊,拖克索的正副庄头两家人到主子家侍候必须自带口粮、家用,如果主子家没粮了,得先紧着主子一家人吃饱,地里的庄稼收了也必须先交够主子的才能分自己的粮食。孟克一听就火了:“黑,真黑!我们绑票也得给肉票饭吃,哪有让人自带口粮当人质的道理。”
李榆想了想说,我家的规矩要变一变,咱家的人少吃不了多少粮,你们收成下来,给我们还有你们两家人留足口粮,再准备些应急的粮食,其他你们自己留的用吧。老王、老赵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从来就没有这个规矩,哪有奴才占主子便宜的。
李榆手一挥:“我家的规矩我来定,就这样办了。还有,这次收了不少礼,家里用不着的几匹布你们也带回去,我既然回不去,你们就代我分给各家做几件衣服。”
老王、老赵感动得不得了,指天发誓要把主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