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吉对前沿变化无动于衷,很耐心地打着抬铳,几名亲兵扛着装填好的抬铳还在排队等候。临时派来赞画军务的卢光祖焦急地来回踱步——“左营四大将”做了分工,李国英留在李榆身边,金声恒去了侯世杰的步军前协,徐勇去了金国鼎的铳炮右协,卢光祖则跟了同乡周遇吉,四人都有心趁机捞点军功,眼看前面打成白刃混战,卢光祖觉得必须提醒一下同乡。总算击中远处的清军掌旗官了,看着那家伙脑浆迸裂抱着大旗栽倒在地,周遇吉得意地笑起来,卢光祖马上凑过来。
“老周,快把兵撤回阵墙吧,八旗汉军也敢肉搏了,我们以少打多,兵力消耗光了以后还怎么打?”卢光祖今天很纳闷,汉八旗的底细他清楚,那帮家伙以前干明军的时候最怕肉搏,怎么投靠清军就转性了?
“满八旗还没上来,没事,打一会儿再撤。”周遇吉摆摆手,老实说,除了满洲精锐旗兵,大同军还真没把蒙八旗、汉八旗放在眼里。
“干脆我带塔齐布上去打一阵,免得左营、右营伤亡过重。”副协统海山摩拳擦掌说道。
周遇吉想了想点头答道:“也好,你上去把八旗汉军吸引住,别让这帮兔崽子跑了,孙大圣、侯疯子不会放过捅他们一刀的机会。”
海山、塔齐布兴奋地跑了,周遇吉身边只剩下两个直属哨,不过他无所谓,又抱起一杆抬铳接着打。
八旗汉军被任守忠、叶得威两营冲得手忙脚乱,仗着人多势众好不容易占据上风,但对方马上密集列阵,重甲兵伸出如林的长矛,轻甲兵向前抛射利箭,八旗汉军围着这个铁刺猬束手无策,反而被扎得鲜血淋淋。更可怕的敌人又出现了,那帮嘴里含着大刀片、边冲边射箭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汉军骨子里对满人充满恐惧,不由自主腿发软,军官更是心惊胆战,慌忙挂出求救旗号,呼唤各处的汉军增援。
后协中营清一色满人,打改头换面的明军毫不手软,嗷嗷叫着扑上去肉搏,一个哨甚至一个队就敢冲进人群大肆砍杀,海山、塔齐布各带选锋兵在汉军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连夺三面牛录旗,左营、右营也趁势猛攻,汉军大纛不断后退,搅动阵形大乱,几乎崩溃在即。
步兵前协、左协不会放过歼敌的好机会,趁机向前快速推进,逐渐与后协形成倒品字形,随后张一川、袁烈两营越出本阵,向八旗汉军侧后方包抄,八旗汉军再也打不下去了,丢盔卸甲拔腿就跑,而且还继承了明军的老传统,打乱建制分散逃命,以免被对方一网打尽。
八旗汉军三面被攻,有被围歼的可能,阿巴泰坐不住了,急忙下令满洲八旗兵投入战斗——把汉军顶在前面无非是想消耗对手的实力,可这帮废物才打到中午就崩溃了,不能饶了这帮家伙,阿巴泰随后补充命令,满洲各旗立即收容所属汉军再战,有敢逃跑者可就地斩杀。
满洲军官提着鞭子吼叫一阵,溃散下来的汉军很快归拢到满洲八旗下——蒙、汉八旗本来就隶属于满八旗,满八旗的旗主也是他们的旗主,跟在满人屁股后面跑才正常,单独成军也太抬举他们了。
满、汉八旗军合流,进击兵力骤然倍增,骑马的满兵开始缓缓加速冲向大同军的步阵,两翼的大同铁骑发现对方的企图,随即施放铳炮阻截,清军骑兵也同时射出号箭提醒本军步兵,满兵很自觉地下马整队准备步战——双方步兵都大量配备战马,他们敢骑马冲阵,对方步兵肯定骑马反击,步战打成骑战哪一方都没好果子吃,事实上,他们确实看见对方步阵回缩,有些步兵也骑上了战马,还是按老规矩打步战吧。清军迅速列好步阵,汉军以楯车为掩护走在前面,满兵紧随其后,一路施放铳炮向前推进,当然汉军用的是明国造,满兵用的是丰州造。
大同军三个步兵协全部退到阵墙后,以行营炮、臼炮、重型抬铳还击,把楯车打得东倒西歪,清军不在乎汉军的伤亡,继续猛攻不已,还把行营炮推上来抵近射击。丰州造的阵墙挡不住丰州造的火炮,一面接一面被打翻,双方为争夺缺口厮杀在一起,后协右营被清军勇将席特库、瑚里布联手攻击,营官叶得威阵亡,副营官随后也重伤,卢光祖带领一个直属哨支援才打退清军。
混战一个时辰,双方都伤亡惨重,不得不休战重新整军,李榆心惊肉跳,下令全线后撤三里,同时抽调辅兵补充兵员;阿巴泰也不好受,选锋兵伤亡过半,瑚里布还受了伤,只好动用巴雅喇纛章京鳌拜的两千精锐,还把能射箭的闲丁、阿哈也赶到前面。
大战很快重新展开,箭矢如梭,杀声震天,铳炮声、手掷雷爆炸声此起彼伏,两支强军都打出血性——满兵索性把碍手碍脚的汉军赶到一边,自己甩开膀子大干,重甲死兵在前突击,轻甲兵在后拼命向前抛射箭雨,大同军三个步协密集列阵,如林的长矛向前刺出,将清军重甲死兵不断捅倒,清军索性也以长矛对刺,双方最前面的重甲步兵不断倒下,后面的人马上补上去,这种时候哪一方也不敢后退。
清军越攻越猛,逐渐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