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下的大草原,丰州军的中军大帐内松火忽明忽暗,李榆端坐在帅案后面,手不时轻轻弹几下桌面,身边的马光远一声不吭趴在桌上看着地图,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他似乎有点拘束,不停地搓着手。
“粆图,我问你,大汗不愿意见我,真的想和我打一仗?”李榆问道。
“姐夫,我那个汗兄哪好意思见你,他早就穷疯了,和谁都想打一仗,你别理他,要打也由得他。”粆图气呼呼地答道。
李榆摆手示意粆图坐下,自己摇着头不住叹息——察哈尔汗确实要疯了,又玩起派老婆各管一部的伎俩,明目张胆吞并别人的人口、牲畜,部众越发人心离散,到了nx边外就无法继续向前走,在那里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遇上了洪承畴这种狠人,乞讨、敲诈完全没用,一斗米也捞不到。开春后,粆图找到他并转交了李榆的信,察哈尔汗看完信大怒,把粆图打了一顿,硬说李榆在羞辱他,他没有西进开疆拓土的实力,但也绝不会接受怜悯回金莲川,他要北上打喀尔喀,那里有三个家伙妄称车臣汗、土谢图汗和札萨克图汗,先惩罚这些大逆不道的家伙,李榆要是不听话,就是下一个。
察哈尔汗带着饥肠辘辘的部众上了路,刚到喀尔喀地界边就挨了当头一棍,当地住牧的茂明安、乌拉特、四子、阿巴亥四个部落以前曾是察哈尔汗下属部落,忍受不了他的盘剥和吞并,逃脱魔掌躲到这里,见到察哈尔人来了,还以为是找他们算账的,倚仗地头熟先下手偷袭。察哈尔人一败涂地,掌管阿喇克绰特万户的乌云娜哈屯也被掳去,察哈尔汗赔了夫人又折兵,而茂明安等部落也知道闯了大祸,侥幸获胜后拼命向东逃去。
察哈尔汗不敢再往北走了,掉过头又南下,这回他打李榆的主意,派粆图传他的汗谕,命令李榆立即投降,把丰州和鄂尔多斯都交出来,他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可以允许李榆迁到金莲川。察哈尔汗的汗谕把丰州文武大吏都气乐了,连粆图也觉得不好意思,看来这位大汗真发疯了,既然你想找死那好办,丰州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动员,五天时间上万军队列阵于河套以北,将拖拖拉拉赶来的察哈尔人堵在半路上。
马光远抬起头向粆图问道:“大汗难道没有想过失败?现在不是他五年前横扫蒙古右翼三万户的时候,丰州的强悍远远超过察哈尔,他绝没有取胜的机会。”
“我说过他已经疯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甚至包括他老婆的话,察哈尔完了,这次真要断送在他手里。”粆图绝望地叫起来。
“那就打吧!”李榆无可奈何点点头,接着又对粆图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给他时间休整,三日后决战,还有,我说过的话依然有效,他随时可以选择西进或者回金莲川,我缓过劲来也会继续援助他。”
“我不想再见这个疯子了,姐夫,我还是跟你干吧。”粆图摇着头说道。
“随你的便,派人把话送到就行。”李榆摆手答道。
三日后的套北草原晴空万里,这又是一个干旱年,开春到现在一滴雨也没下,草色也显得略微枯黄。丰州军一大早就出营列阵,各营都召集了预备兵,按一千人的编制齐装满员,在遮天蔽日的黑鹰旗下,精神抖擞地等候对手来临——这几天强悍的丰州斥候日夜出击,不断压缩察哈尔斥候的活动区域,实际上已经把察哈尔人屏蔽在一个大包围圈里,现在到了收获战果的时候了。没过多久,察哈尔的滚滚人流就涌过来,在离丰州军阵三里处停下,乱哄哄地开始列队。
人可真不少啊,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走在前面的青壮大概有两万人左右,有马的不足五成,披甲兵最多三千人,跟在后面的都是老弱妇孺,手里的武器大多是木棍、粪叉,大汗昏头了,就这种家底还敢出来打仗,这家伙就会对自家人耍横——李榆站在一座土丘上,举着千里眼望了好一会儿,对身后的飞虎骑挥了挥手。
一队飞虎骑纵马而出,向察哈尔人大声呼喊“洪巴图鲁请大汗出阵相见,洪巴图鲁请大汗出阵相见”,察哈尔人麻木地看着他们,始终无人应答。鄂尔多斯的昂顿喇嘛忍不住了,单骑走到察哈尔人的队列前,挥着手激动地大喊道:“孩子们,我们都是蒙古人,不要打仗了,洪巴图鲁是阿勒坦汗转世的神,达延汗的灵魂也附在他身上,没有人能够战胜他。”
察哈尔人一排箭射到昂顿喇嘛的马前,几名飞虎骑拉着他就跑,昂顿喇嘛气得大骂:“疯子,都是疯子,神佛也救不了你们。”
察哈尔汗站在一辆高大宽敞的辘轳车上,静静地望着对面的敌阵,孔果尔拉着他的衣服,难过地问道:“父汗,我们真要和姑父打仗吗?你说过他是最勇敢的人,也是你最好的俺答,我不想你和他打仗。”
察哈尔汗没有回答,而是抱起一旁的阿达海,三岁的阿达海根本不明白会发生什么,兴奋地拍着小手乱叫,察哈尔汗轻轻地捏了下他的小脸,俯身对孔果尔严肃地说道:“你年纪小,还不懂大人的事,你要记住,我可以和你姑父打仗,但你绝不能和他为敌,要把他当成父亲一样对待。”
噶尔马济农和中军统领德参庄走到车前,仰望着察哈尔汗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察哈尔汗望着他们叹了口气,苦笑着挥了挥手“开始吧”,察哈尔大军号角长鸣,缓缓压向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