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司附近的山丘下有一片木屋,这里住着无丁之家的老人、寡妇和孩子,原本也没几户人家,自从移民出关后,这里一下子热闹了,住进来好几百户无丁之家,把军械司原来的仓库也占用了,还临时建起了这一大片木屋。这些缺乏劳力的老弱妇孺有好几千人,各卫所一般不想要他们,蛮汉山大营只好硬着头皮把人养起来,铁厂、盐场还有各个作坊都被安插些人做工,军械司就摊到好几百人。这个负担并不轻,大统领府最初有意将其中的寡妇分给那些没老婆的光棍,但光棍们表示,这年头自己吃饭都不容易,寡妇们大多带着孩子,进门就添几张嘴,谁养得起呀,娶老婆还是以后再说吧。大统领府忙活了一阵子,人也没嫁出去几个,只好继续背这个负担,能做到的也就是给口饭吃不饿死人。
周大嫂母子俩就属于这种情况,儿子年纪还小干不了活,全靠她从军械司接点缝缝补补的杂活做,挣到的口粮只够娘俩吃个半饱。不过她的运气比较好,出关途中遇到了苏和这个大好人,不但把她们娘俩送到蛮汉山,还时常来看她们,每次都带点山药蛋、玉米这些杂粮来,这才让母子俩好过了一些,今天苏和又来看她们了,一来就给孩子一个面饼,打发他出去玩。
“周大嫂,我说的事你想好了没有?”苏和一边低着头使劲劈柴火,一边小声对周大嫂说,“我家不住帐篷,和汉人一样住板升,丰州改制时,我分到了一头骡子、三只羊,我兄弟跟大统领打仗立了军功,分到的一匹马、一头牛也给我了,咱们那里挨着黑河,土地有的是,只要肯干活就有饭吃,我养得起你们母子俩。”
“你会对柱子好吗?”周大嫂抹着眼泪轻声问。
“我老婆和儿子几年前得瘟疫死了,家里有个老爹,乡亲们都说他是好人,女儿琪琪格比柱子小两岁,也是个听话的好闺女,你放心吧,我们一家人都会对你们好的。”
苏和迟疑一下又问道:“周大嫂,你不会嫌我是夷人吧?我们家和汉人做邻居,一起种地好几十年了,家里人都会说汉话,连习俗也差不多了,你肯定会习惯的!”
“都依你的吧!”周大嫂捂着脸跑回自家的木屋。
李榆回到大统领府找到王自用,要他把老兄弟的婚姻大事管起来。王自用笑眯眯地说,他已经把哨长、大队长以上军官没成家的都做了登记,好几个老大难问题都解决了,就比如说金国鼎他们那几个辽东军官,前些日子都定亲了,当然他也对侯世杰、杜宏方这些家里有老婆,却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家伙坚决抵制、拒不登记。
“那老周呢,我怎么没听说他定亲?他可是副营官,今年该满三十了,必须优先给他找老婆。”李榆盯着周遇吉的事不放。
“谁说不是呢,可他这个人太老实,非有媒妁之言、办齐六礼才行,我托人给他说过几门亲,他不是嫌人家年纪小就是嫌人家不识字,我到哪给他找合适的?像人家金国鼎就不一样,给他说个小寡妇,见面一看模样挺俊马上就答应,这事就成了,”王自用摇着脑袋,很诚恳地对李榆说道,“大统领,你得劝劝周副营官,丰州这地方无法无天,规矩早就乱了,谁下手快谁就有老婆,像他这样讲规矩,四十也成不了家。”
李榆点点头,对王自用讲道:“不管怎么说,老周也是老兄弟,他的亲事还是得当做大事来抓。”
“放心吧,我心里惦记着呢。”
下水海子边,步军前营驻地,周遇吉正坐在公事房内,面红耳赤地被营官张传捷说教,旁边的王东强、刘迁,还有他的辽东同乡任守忠这三个哨长在一边不住地偷笑。
“老周,大家都是兄弟,我和王东强、刘迁他们不是没有帮你,我们在大同找过人了,人家一听我们在关外当兵,朝廷还不管军饷,谁家都不愿把闺女嫁过来,你就学学人家老金,将就娶个老婆算了,还东挑西捡个甚。”张传捷对着周遇吉指指点点。
“就是嘛,老金要娶个小寡妇,我也要娶个大脚米脂婆姨,我们都不嫌弃,你都三十……”任守忠也劝道。
周遇吉一听“三十”这个词就冒火,腾地站起来对任守忠叫道:“三十又怎么样,我打光棍关你屁事,你操什么心!”
“老周,你坐下,你以为打光棍只是你自己的事吗,全军营官一级的就你一个光棍吧,你熬得住,可我们步军前营的脸挂不住,”张传捷按住周遇吉,手一指蹲在墙角抽烟的拜音图说道,“人家老拜是个热心肠,专门为你的事跑一趟,你好歹也要听人家说说那个闺女怎么样吧。”
拜音图是附近驻扎的骑兵前营副营官,他以前训练过张传捷的大同兵,关系一直处的不错,这人热心肠好帮忙,听说周遇吉的事就记在心上,今天特意跑来说亲。
“我说的闺女可真不错,今年十八岁,模样长得俊俏,还会骑马射箭,他爹就是刚升任**司断事的刘天任,和我正好是西哨同个部落,别看是个蒙古人,人家几代人在新平堡经商,刘断事还到关内读过书,连名字都是取的汉名,他闺女刘娜仁也是识文断字的呢,要不是我的面子大,人家还不乐意呢。”拜音图得意地说道。
“怎么样,条件够好了吧,年纪不大不小正合适,又识文断字,还是**司断事家的闺女,老周,你运气太好了,马上答应了吧。”张传捷立即叫道。
“也别急着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