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择就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下出了机场。一行十八人分乘四辆车,组成一个微型车队,在高速公路上飞速奔驰。
陆离坐在沈星择身旁,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又看看沈星择,欲言又止。
沈星择摘下墨镜:“想说什么?”
陆离撇撇嘴:“也没别的什么,就是觉得这架势好大,要是前头再来几辆警车开道,车头再挂一面国旗,那可就是国宾级待遇了。”
沈星择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笑,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古怪。
“你以为我想要?”
“……是安总?”
陆离现在这样称呼安化文。他知道在安化文眼里,沈星择可能和故宫的翡翠白菜没什么区别。这种过度保护的做法,又倒过来潜移默化了沈星择的过度保护行为,而最终受害者就是当年的陆离。
不过此刻,沈星择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安化文并不是正确的答案。那恐怕就是更上一层的沈家二老了。
沈星择毕竟不是什么普通明星或者富二代。他背后是身价两千多亿人民币的沈氏帝国。两千多亿是什么概念,号称“全球最幸福国家”尼泊尔的国民生产总值的一点五倍。
这就是“富可敌国”的现代解释。
当然,沈星择并不是沈氏帝国顺位第一的继承者——根据公开资料,他还有一位大哥和一位大姐,都是极为出色成熟的商界俊才。即便如此,他也完全担得起如此隆重堂皇的出行队伍。
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煮给沈星择吃的咸馄饨和方便面,陆离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觉。
沈星择下榻的是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奢华酒店。穿过水晶宫般璀璨的大厅,两百多平米的皇家套房就在酒店一楼。以象牙色大理石为主基调、金绿两色为点缀的典雅风格,与绿意盎然的私人庭院形成了和谐的呼应。
套房一共有三间卧室,大到恐怖的主卧当然属于沈星择。而作为随行唯一的男性助理,陆离也跟着鸡犬升天,住进了俗称“夫人卧室”的次卧。客房则留给两名保镖。
陆离偷偷向安娜打听了皇家套房一天的价格,差不多是普通白领一整年的工资。当然,这笔夸张的数字不必沈星择团队自掏腰包,而是由邀请沈星择赴法的时装品牌来承担。
明天是巴黎高定时装周的开幕日,沈星择代言的蓝血①时装品牌也将举行男装秀。作为品牌直接邀请的唯一一位中国明星,沈星择的地位自不待言,然而“权利”往往也意味着更多的“义务”。
半小时后,分头安置行李的团队成员重新在套房客厅集合。化妆师开始为沈星择打理造型。品牌的联络官员也及时赶到,将最新款的品牌高定服饰交到了陆离手上。
西装、领带、皮鞋、名表,甚至是镶嵌着宝石的领带夹和袖口——十个小时的旅途劳顿荡然无踪,沈星择摇身一变,成了风度翩翩的雅痞绅士。
按照行程单上的安排,半小时之后他将应品牌总监之邀参观总店。这是一项公众活动,更是一次品牌宣传,毕竟中国消费者的奢侈品购买力越来越不容小觑。
陆离一边动作熟练地为沈星择打好领带,一边暗中盘算要多拍几张他的照片。不仅可以私藏,转头还可以卖给有钱的粉丝。
可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倒是沈星择先盯上了他。
“等等。”
沈星择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衣服:“换掉。”
陆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t恤牛仔裤,再看看团队其他成员的衣着。保镖自然是西服墨镜,摄影师也穿得颇为得体,就连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安娜姐也化了妆,穿起了小裙子和高跟鞋,一副精英丽人的模样。
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陆离不由得一阵心酸——想当年,自己好歹也是男刊封面全垒打的弄潮儿;再想当年,自己也有买衣服只看款型不看价格的时候。可是现在,随身的行李里头除了t恤就是t恤(还有几件是军训迷彩t恤和校园文化衫)。倒是有一件皱巴巴的衬衫,他根本不想取出来自取其辱。
见他实在找不出件像样的衣服,沈星择也没有勉强。毕竟只是个小助理,缺了也无关痛痒。于是陆离就像件行李似的被丢在了酒店里,目送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离去。
陆离不是工作狂,老板给假、工资照发,当然乐得清闲。他先是拿出手机拍了一圈套房的里里外外,然后跑去主卧参观那张属于沈星择的帝王尺寸大床。
欧美的床垫总是软得令人发指。虽然陆离并不欣赏这种资本主义的温柔乡,却也不妨碍他的瞌睡虫被勾引出来,蠢蠢欲动。
多久没有和沈星择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两年,还是三年。
他缓缓跪在床边地毯上,上半身贴着浅绿色的丝绸绣花床罩,用脸颊轻轻摩挲。又过了一阵子,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其实这上面根本就没有沈星择的气息。
看起来是该睡一觉醒醒脑子了。
他苦笑,起身走回暂时属于自己的“夫人房”。将堆在床上的那些t恤和牛仔裤全都转移到椅子上,然后躺下来。
原来天花板上还有壁画。
那是一片葳蕤摇曳的灌木丛。碧绿的柔枝间绽放着成串的吊钟形白色花朵,两串依偎在一起,像两只交颈的白天鹅;又好像许多年以前,圣灵群岛蔚蓝大海上的那一串白色心形礁石。
渐渐地,柔软的床垫也化作了海上的波涛,轻轻将陆离托起,飘向梦境的彼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