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十几分钟就是十九岁生日。
第106章 忌惮
吴兴城。
厅堂里的气氛压抑得厉害,一人伏在地上,畏惧地弓腰低头,不敢发一言,肩膀微微颤抖着。
陈茜失了节奏地在厅堂转来转去地走着。或者,与其说走,不如说是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狂怒的豹子般踱步。
“你再说一遍!”陈茜忽地回头冲地上伏着的人吼了一声,面上满是骇人的怒色。
伏着的人禁不住又抖了几抖。
“尚,尚书大人命,命智武将军常侍大人周文育讨伐侯顛,命太守您坚守吴兴,不,不,不得有误。”
陈茜一把拂落桌上纸墨笔砚,砚台哐当一声落到地上转了几圈,洒了一地的墨。
刚刚回话的人脖颈瑟缩了一下,伏地更低了。
“滚!”陈茜长袖一挥,指向门外,面上道道青筋暴起,像是浸透了鲜血般通红,“滚出去!”
低伏的人颤了一下,抖着手将袖中蜡封着的竹筒取出,结结巴巴道:“尚,尚书大人手谕。”
陈茜身形一动,一把抓起身边的一根笔便朝跪着的人扔了过去:“滚!”
那人颤崴着将暗青色的竹筒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微微站起来弓着腰头也不回地溜了出去。
人道信武将军陈茜脾性异常,难以捉摸,此刻见得,简直是过之不及!尚书大人下的令,再不乐意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嚣张跋扈,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陈霸先跟前的得力人!
溜出去的人直退到了太守府外面,才渐渐直起腰来,长舒了口气,他目光在身后写着“太守府”三个大字的牌匾上转了一圈,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厅堂里踱步的人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即使是再愤怒的豹子,若是被关在铁笼里,也总会服帖下来。
就像是陈茜,即便再愤怒,也逃不开那静静躺在地上青色竹筒里的手谕。
怎么会这样!
叔父何时变成了这样!
这些年征战在外,叔父从不对自己多加干涉,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和广阔的空间!可这些日子以来,陈茜越来越清晰地感觉的到了陈霸先对自己处处的限制和不放心!
陈茜弯腰将那竹筒抓在手上,一掌拍开封蜡,拿出了一截卷起来的透着淡淡墨香的草纸。
陈茜慢慢地卷开那草纸,脸上神色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故而嗟叹。量智武将军骁勇,定能克其锋芒,汝必全力助之。另,汝此次决断,吾甚不满,且自思自量耳,再另,固守吴兴,百废待兴,不得有误……”
吾甚不满……
叔父以前从未这般批评过自己。如今建康虽危,可叔父大军回撤,还有些许空机和余地,可张彪却已经蠢蠢欲动!这个时候让周文育讨伐侯顛,有什么使得!那个侯顛有什么可讨伐的!!区区湓城有什么可争夺的?!比的过吴兴?!比的过会稽?!
究竟是为了讨伐侯顛,还是为了,至他于风口浪尖之境!
张彪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自己手下此时可自由调用的兵力,除去另驻守长城的五千军,侯安都手下三千军,韩子高带去援助的两千军,驻守徐州的一万兵马,如果再如叔父所言抽调一万以援周文育……那这吴兴城的兵力,不过只有两万余耳!
如果周文育驻守会稽,那两方和横山天险,成三足鼎立之势,张彪绝不敢轻举妄动!可此时,周文育西伐侯顛,那便多了无数不定的因素……
看来,和张彪,是无论如何都会对上了。然而,如果和张彪硬碰硬,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可叔父的那句“固守吴兴”又让他注定了要与张彪硬碰硬!
陈茜的手猝然缩紧,那张展开的字条在他手中被捏成一团变了形状。陈茜不是傻子,从攻建康杀王僧辩没有和自己细细商议,到驻守长城时援军的迟迟不至,再到如今下得如此对权势的稳固根本毫无作用反而冒着极大危险的命令,叔父,不是对自己起了忌惮又能是什么!
忌惮?为何会忌惮!他从未,从未对叔父起过二心!他问心无愧!
他问心无愧!
陈茜呵呵笑了两声,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唰得一下扔到了空中。带着墨迹的碎纸屑像雪花般纷扬着落了下来,有几片落在陈茜身着的黑色茧衣上,扎眼得厉害。
陈茜眼睛不知盯着何处,目光沉沉。
在他离开广陵,离开叔父身边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有哪些个小人在后面说道?!他总要,弄个一清二楚!
自胡墅城一站后,侯安都和韩子高率军渡江北上,行了一日的路程,到了大航。
“将军信函里让我等暂来大航驻守,只是这大航,一眼看去就似所遗弃了的空城!”侯安都在马上眺望着大航境内辽阔却尽显萧索的土地。
这也算是当年侯景起兵地之一,自侯景被杀后,这大航也渐渐衰落了下去。
“城似空城,人心却永远都不会空。”韩子高看着天际隐约的落日一角,心下顿觉一阵恍惚。
侯景叛乱的那一年,他不过十一岁。他见过建康城的混乱,见过建康城的压抑恐惧,见过建康城稳定下来后的歌舞升平,也见过侯景大败,建康又一次破城后对侯景余党的血腥杀戮。
成王败寇,战争总是在继续,城池夺了又失,失了又夺,总也不停歇。
对权势的yù_wàng和追求,也永远没有停歇过。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