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纹斛为再次被丢弃的自称哀悼了会儿,转头起身,脚镣上的铁链稀里哗啦响得乱七八糟。
昏暗的囚室之中,他身着单薄的囚衣,眼神被冻得冰冷,亦或是冻掉了最后一层伪装,回归了最初的铁石心肠。
“圣上莫不是忘了我姓薛——你害我家人,又让我绝了后,还想将我囚禁在宫墙之中一辈子做你的娈宠——这些,难道不是原因?”
不是因为嫉妒,更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恨。
他薛氏终不能有后,他努勒凭什么有子嗣。
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裂,努勒双眼开始泛红,他止不住地回想,想纹斛进宫之初对他的不理不睬,想他利用自己对卫诚的喜欢拒绝侍寝,甚至以此为挟把他当傻子耍。
从前的他喜欢卫诚,苦求不得。
幸而甚之,失意伤心之际有了纹斛。
他曾想过,哪怕他永远都不喜欢他呢,起码这个人他可以控制,关起来,叫人守着,总能关出个白头偕老,等到死了,往棺材里一扔,照样是生同衾死同穴。
这人是他的,谁都抢不得,也逃不走,哪怕他不喜欢自己呢,自己贵为天子,怎就能由着他来。
大不了别的事上多纵容他些,叫他出出气。
没准儿哪天,他突然想通了呢。
“我怎就忘了,你不仅是纹斛,你还姓薛。”
纹斛不看努勒,只缩在地上抱成个球,他冷,哪怕这里吹不进来风也照样冷,虽然被抓进来之前他一直在吃东西,可如今仍扛不过。
——死也要扛过去。
也不知想到了谁,纹斛冷沁沁的眸子里又浮起一丝暖光,整个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冷,又或许是靠近了别的热源——
纹斛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正好撞进努勒那双通红的眼睛。
“你不是恨朕将你囚禁在后宫之中当娈宠么?你可曾伺候过朕一回!”
巨大的身子就这样砸了下来,明黄色的袍服被地上的灰尘沾染,再不复初时光鲜。蒲扇一般大的手穿过纹斛双手之间的铁链狠狠地往头顶上一拉,纹斛本就比他瘦小,如今整个人被迫伸得笔直。
“朕至少不能让你白恨一场。”
声落,另一只手狠狠地撕开了单薄的囚服,露出一片没半丝遮掩的雪白。
☆、第027章
“阿宁。”
纹斛伸出短短的手指戳阿宁的手心,他身上的肉多,指头上的肉也多,戳人的时候像挠痒痒。
“先生教训我说骗人不好,死了下地狱要被割舌头。”
阿宁一把把他的指头攥手里。
“会痒。”
纹斛抽了抽手指,抽不出来,索性就这姿势继续说:
“可是不说谎就活不下去怎么办?”
阿宁攥着那根短短的指头面无表情地道:
“我陪你下地狱,他们不敢割你舌头。”
“一辈子那么长,你要是忘了呢?”
“那我刻手心上。”
**
“人果然撤了。”
杨梧和杨靖早早地从密道离开兰桂宫缩到秋水堂附近蹲着,纹斛说叫他们耐心等,兰桂宫一出事秋水堂这边没多久就会被冷落。
“你说他现在怎样了?”
杨梧还在感叹纹斛的好算计,耳边突然响起弟弟的这句话,她满不在乎地挥手: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杨靖哦了一声,扭身就往兰桂宫方向走,被杨梧一把扯了回来。
“你小子发什么疯!我是让你去秋水堂找你的小师弟你往兰桂宫跑干嘛!现在那里全是人!”
当初纹斛叫他们出来之前就嘱托过,兰桂宫一旦被搜查密道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他们出来之后不能再回去。于是兵分两路,他们来这儿趁机救李丰杨,纹斛自己想办法脱身,两边约好在离宫墙最近的那条密道口汇合。
“可是那个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纹斛得宠的时候都没法出来,更别说如今被人陷害失宠!”
犯错的宫人运气好不被当场弄死,大多会关进私牢,那里比兰桂宫难逃何止百倍!
“这才多久叫人的时候就连姓都省了。”
杨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杨靖答不上来,只得梗着脖子不说话。
知弟莫若姐,杨梧叹口气,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图纸摔亲弟弟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