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教室里有个得天独厚的座位,毗邻垃圾桶和教室的卫生角,没有同桌,他自己一个人坐拥两张桌子,但今天他走进教室里的时候,他旁边那张空桌子后已经坐了一个男生,他不认识。
陈萌好心解释道:“昨天新来的,叫宋包包。”
邵一乾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这个男的,又瘦又小,白脸,小平头,尖嘴猴腮的,脸上还带俩十分厚重的熊猫眼,靠在后面墙上睡得生无可恋。要说的话,比他还能诠释什么叫做蔫头耷脑的腌黄瓜。
那人恰好把邵一乾进出自己座位的唯一通道给堵上了,邵一乾原本想一脚踹他凳子上,脚已经本能地踢了出去,但临到凳子腿了又硬生生给刹住了——阿弥陀佛,最近造不得孽。
他脚尖拐了个弯,直接放在桌面上,踩着桌面跳进了自己的座位。
没一会儿,隔一排坐在前面的李西西回来了,背影看上去整个人缩水一大圈,安安静静不动如山地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特别不同寻常。
邵一乾如同往常那样顺手就团了一张纸砸了过去,正中人小姑娘的后脑勺,但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回应。
过了足足一分钟,李西西才转过身来,动作异常缓慢,头连带着脖子一起转了过来,顶着一双兔子眼,看向邵一乾的目光里都是胆怯,蚊子哼唧似的小声道:“什么事?”
邵一乾跟她能有什么事,单纯手贱而已。他磕巴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小井这种横竖都很二的姑娘正儿八经地说人话的模样,顿时觉得十分无聊,断定她应该是被吓懵了。
试想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友格里的男一,那画风有多清奇就不用细说了。
他表示自己无言看,就装模作样地抽出卷边卷得不能看的语文课本往桌子上一垫,把自己脸往上一贴,迅速进入了冬眠期。
一个暑假过去,少年人原本干净清爽的小平头已经长长了不少,头发在头顶上攒出了一个逆时针的发旋,看着就有种旺盛的生命力。
李西西自打回来以后就举止畏手畏脚,她想了想,从自己抽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邵一乾的胳膊旁边,又呆住不动看了一会儿邵一乾那辨识度很低的发旋儿,这才又慢吞吞地转了回去。也许是被自己杜撰出来的某种场景刺进了心坎,隐约还能看见她鼻翼的抽动。
要是邵一乾能注意看一眼,或许会更诧异于这小姑娘眼睛里的内容,那是晕开的墨色里摇晃着一层雾气,清亮的瞳仁里更多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种因为一无所知从而能一往无前的悲壮。
也不知暗示了什么。
彼时的邵一乾和他那新来的同桌宋包包一起,一个后仰靠在墙壁上,一个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起睡得人事不省。一个似乎是因为极度困倦,一个是因为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