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知道,这妖物这般是镇不住的。”
“自然,”祖师携着自己的徒儿,面色淡然。
“佛家云,神通不可灭孽力,此事也是如此罢了。”
祖师与佛祖传音,打着别人听不到的哑迷,唯有孙悟空那与众不同的略微尖了一些耳动了一动,忽然回首,见那妖物从巨坑中挣扎出来,心内一震,变幻出金箍棒就要冲去。
“猴儿!”拂尘一甩,大圣猛然之间被自己的师父那轻轻一拉就定住了身形,回头急道“师父,您……”
“为师虽然年高,可眼睛还是好的,此事与你再无干系。”祖师微合了双目,再不开口。
佛号朗朗,那佛祖手结法印,佛光万丈,伸出一掌,有莲花现出,带出阵阵梵音,莲花在这佛音里渐渐旋转,带出层层七彩,变得越来越大,如同天上的那一轮满月。
“妖孽,还不伏法吗。”佛祖开口,如同万钟共鸣,祖师展开眉眼,面色在一瞬间清冷至极,向前踏了一步,将自己的徒儿隐到身后,挥手施法,那莲花锋芒更盛,带着仙气缭绕,似乎要将世间邪祟一扫而空一般。佛祖翻手将那莲花落下,罩住那妖物,周遭皆为牢笼,让那妖物再也无处可逃。
“师父,此事,当真与俺老孙无关吗?”大圣苦笑一声,看向自己的师父,眼中波光粼粼,带着担当的了然与坦荡。
“师弟,你……”悟尘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弟对师父露出这般的神态,自己的师弟虽然小时在方寸山上修行时也常常和别人不一样地偶尔和师父故意顶两句,但那充其量是顽童心境,甚至还带着好似朝父亲撒娇的意味,如今……
“师父,佛祖,”孙悟空忽然一笑,带着千年之前的他没有的通透和了悟。
“师父曾托那丹霞仙子问俺,恶念是不是现在才有的,俺当初愕然,如今才明白。”他看向自己的师父,眼中现出的是对恩师的尊敬和感激,还有的,是纵然是师父阻拦,也拦不住的决断。
“是俺老孙,错了。”
此话一出,众神喧哗,金眸一扫而过,天地之间一片寂然,只听得那妖物撞击法阵试图出来时带起的阴风,扫过众人的耳边,带起丝丝的凉意。
齐天大圣,也会认错吗?
天生一颗顽心,不服错,更不要说改错,纵使在山下被压了五百年,出的牢笼,修得正果,众人以为他定然稳重了些,谁知再回来的第一天寻众仙饮酒作乐仍是过去那般放荡不羁的性子,开口之间还是过去顽劣的意味,众仙的好酒被他喝光了就二话不说赶到凌霄殿去,歪倚在那御座之上,懒洋洋抬眼,手里一上一下地扔着不知什么时候摘下来的三千年一熟的蟠桃,“玉帝老儿,那刚酿好的琼浆玉液给俺一千坛子呗,俺老孙又喝了酒,总不能再在你这里闹腾一场吧。”
说起来,他这几年所谓的稳重,倒还真是多亏了凌空姑娘的降世,这才让他行动举止之间带了身为神佛该有的安分和怡然。
只不过,他这一次,怎么就认错了呢?
“俺老孙一心想着息恶,却忘了这世间若是没有了恶,何来善呢?”
“还是因为俺,只心想着平了万妖的邪念,未料想竟失了分寸,固然现下众妖不作恶,但那怨念聚集,终究成了现在的恶果。”
他突然戏谑一笑,又带了三分邪气,抖了抖战甲外的披风,那长长的红色缭绕开来,张扬至极,如同那双肆意没有半点遮拦看向佛祖的眼睛。
“俺倒是想问问佛祖,将俺压在五行山下的那天,佛祖觉得,真的降了俺老孙吗?”
佛祖端坐莲台,听他此问,面现慈悲。
“若是真的降住了,为何还要让俺生了那报恩之心才让俺保着唐师父上西天取经去,为何还得给俺老孙带上那紧箍,时时约束,固然是为了让俺老孙修炼心境,但更是因为没有那一劳永逸叫俺扫尽恶念的法子。”
“不是俺老孙说嘴,当年若不是六耳化身成形,就破不了俺当日的孽幛,今日纵使师父和佛祖施法,也降不住这众妖恶念吧。”
“师弟,你胡说什”悟尘见师父脸色不善,急急忙忙堵住师弟的话,想把话头赶紧换过去,没成想师父倒是开口了。
“猴儿,你过来。”
祖师招手,面沉似水。
三界上下,一片沉寂。
这是,这是齐天大圣,要要要要挨他亲师父揍揍揍的节奏?!
众神立马瞪大了双眼,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
心里竟然有点小期待是怎么回事?!
“师父……”“跪下!”大圣闻言,将牙一咬,双膝触地,看着师父的手里变出那柄戒尺来。
当年挨那三下戒尺,换的至今不死不灭之身。
齐天大圣,跪天父,跪地母,再跪者,唯有师尊而已。
“我教你参禅打坐,戒语戒斋,如何?”
“可能长生吗?”
“却好似窑头土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锻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
“既是这般,不学,不学!”
“那,我教你有为有作,攀弓□□,你,学是不学?”
“那这般……可能长生吗?”
“却好似水中捞月,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师父,这些都不能长生,师父,求求您,就再教我点别的吧。”
“你这猴儿!这也不学,那也不学,就让你尝尝,这戒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