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是我。”
沈无虞握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挨着他坐下来。
男人惨白的脸上掠过丝缕笑意,他盯着沈无虞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垂下头,继续盯着面前的石桌。
桌上端端正正地摊着一本书,纸张已经泛黄,字迹也很模糊,歪歪扭扭的,看不出写的什么。沈无虞难得见男人做发呆以外的事,便好奇地探过头去,拿起书问道,“阿爹看的什么?”
男人无神的双眼陡然睁大,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慌忙将沈无虞手里的书抢回怀里,死死搂住,神经质地不停摇头哀求,
“不要丢、不要丢……是子晏的、是子晏的……求求你,不要丢……”
“阿爹?”
面对突然缩成一团不住颤抖的男人,沈无虞既惊又疑,也不知如何抚慰。只好轻轻把他揽进怀里,不断地抚摸他的脊背。
手指抚过轻薄衣衫下的嶙峋瘦骨,沈无虞的心抽痛了一下,阿爹又瘦了许多。
“呜……子晏……子晏……”
在沈无虞耐心的安抚下,男人逐渐平息了下来,如怯生又渴望庇护的幼兽般试探着缓缓靠进他怀里,口中依旧喃喃低语着这个沈无虞从未听过的名字,双手还是紧紧地篡着那本旧书。眼泪不停地从他紧闭的双眼流下来,划过瘦削的脸颊,直落到胸前的书页上,那些本就模糊的字迹又晕开了些。
原来那些字都是被眼泪打湿过的吗?
那要流多少泪,才能使它们模糊至此?
沈无虞不合时宜地走神,忽觉臂弯一沉,男人已晕倒在他怀中。随侍一旁的下人见状,立刻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端药的端药,找大夫的找大夫,原本安静的院落瞬间炸开了锅。一直藏在暗处的影卫转眼便从沈无虞怀里将人夺了过去,直接将男人抱回卧房。
沈无虞自然也急,顾不上发火,紧跟着那个叫十一的影卫进了房间。那影卫冷硬得像块冰,兀自散发慑人的寒气,把男人放上床躺好之后,便稳稳站在床边,不肯让沈无虞靠近半步。
沈无虞气得要死,他自己的阿爹还不准他看了?冲上去就想把十一推开,抬手之间,却听得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段明幽和沈沉璧先后跨进门槛,两人径自走向床榻,全然没注意到房里还杵着个沈无虞。
见到段明幽,十一才往旁边退去,让出床头的位置。段明幽沉着脸,没好气地从被子里抓出男人的手,贴着腕替他把脉。
沈沉璧负手立在床前,背对着沈无虞,倒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双手握得有些泛白。
约摸过了一刻钟,段明幽才将男人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十一适时递上他的医箱,却被段明幽挥手隔开了。
“他没事,只是情绪起伏过甚,一时难以承受罢了。”末了,又带点嘲弄地笑道,“夫人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公子今日只见过少爷。”十一意有所指地回答。
突然被点到名的沈无虞汗毛都竖了起来,期期艾艾地挪到床前,无意间对上沈沉璧冷凝的视线,吓得汗毛一立。
“父亲……”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中,只得蔫蔫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