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南华有些哭笑。
不愧是老龙城金丹第一人,脾气真是臭,还不如何念恩情!
无奈之余,苻南华又是百感交集,金丹楚阳早年游历到老龙城,何等跋扈,因为一件小事,与一个老龙城大姓家族起了间隙,打得翻天覆地,楚阳一人力战群雄而不落下风,到最后还是苻畦亲自出手,先亲自跟此人大打了一架,再丢出一座金山银山,又让出登龙台这处风水宝地,才让楚阳捏着鼻子成为苻家供奉之一,哪怕苻家如此诚心诚意,楚阳照样跟苻家坦言,以后苻家任何恩怨,只要不涉及家族存亡,他楚阳都不会出手,若是苻家谁胆敢挟恩图报,别怪他楚阳翻脸不认人,最后苻家还是得捏着鼻子点头答应。
可这么一位有望成为地仙的金丹修士,此时此刻,跟苻南华年少时面对高深莫测的楚阳,心态如出一辙。
苻南华突发奇想,这位墨家豪侠,会不会也有他由衷仰慕的人?会不会也要在遇上那个人的时候,心甘情愿以晚辈自居,抬头望之?
苻南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幕。
许弱不与金丹老者客套寒暄,径直走向登龙台。
楚阳连出声提醒的意思都没有,苻南华想要开口,但是很快就将那些言语咽回肚子。
随着老龙城云海骤然下坠,苻畦很快就返回此地,出现在苻南华身旁,看着登高而上的许弱,这位老龙城城主没有丝毫不悦,而是带着苻南华直接回城,金丹老者与苻畦点头示意,便也返回海边茅屋,继续潜心修道。
苻畦如此放心许弱接近少女稚圭。
不单单是自知阻拦不了一位享誉中土的剑仙,更因为许弱的墨家身份。
墨家游侠行走天下,这本身就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许弱走到大半,少女已经走下登龙台,素雅清爽的婢女装束,干净秀气的脸庞,不再满脸淌血,眼眸金黄。
两人在半路相遇,许弱停下脚步,跟随少女一起往下走去,轻声提醒道:“落在某些儒家圣人眼中,你登上此台,就是在挑衅规矩。”
少女在许弱面前,不知为何没有在骊珠洞天和大骊京城的种种掩饰,脸色冰冷,“既然我能活着爬出那口水井,还能活着离开骊珠洞天,就说明我活着这件事,早就是四方圣人默认的,登不登上这座高台,重要吗?”
不等许弱说什么,稚圭已经自问自答,“我看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许弱哦了一声,不再有下文。
少女笑道:“当年诸子百家,唯独你墨家……”
许弱瞬间推剑出鞘两寸,整座登龙台都被一条无形的大江之水环绕包裹,声势浩大,以至于原本汹涌撞向岸边的一股大海潮水,都自行退去。结茅修行的金丹老人猛然睁眼,又迅速闭上眼睛。..
少女啧啧笑道:“你的剑术是很高明,而且可以更高,但是这气魄嘛,真比不得你们墨家祖师呀。”
许弱皱了皱眉,“差不多就可以了,得寸进尺不是好事,这里终究是浩然天下。”
少女眯起眼,撇撇嘴道:“对呀,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儿就是一座古战场遗址,遍地尸骸,堆积起来比中土大岳穗山还要高,鲜血比你引来的这条大渎之水本体还要多。”
许弱停下脚步,破天荒有些怒气,“山崖书院齐先生就没有教过你?!”
少女脚步不停,步伐轻灵,“教了啊,他最喜欢说教,只是我不爱听而已。”
许弱之后沉默跟随,在少女踏出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气势磅礴的江水剑意消散一空。
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许弱当初对峙刚刚跻身玉璞境的风雪庙魏晋,同样是推剑出鞘些许,以高山剑意抵御魏晋的那一剑,看似旗鼓相当,显而易见,许弱远远没有倾力而为。
其实许弱已经有太多年没有完整拔剑出鞘了。
当初在大骊王朝的红烛镇,许弱遇上了那个戴斗笠的男子,两人在喝酒的时候,许弱想要向男人请教一剑,但是那人只是笑着说,你不要挥霍了一剑鞘的精气神,继续攒着吧。
许弱当时就知道自己与那人的差距有多大了。
如果不是受限于墨家门生的身份,许弱也很想去往剑气长城。
那堵长城墙头上的剑仙,跟浩然天下九大洲的剑仙,根本是两回事。
许弱如何能够不心神往之?
要不然借此机会,去趟倒悬山?
许弱心中一动,觉得似乎可行。
但是瞥了眼少女的背影,许弱叹息一声,还是算了吧,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她的年龄真不算小了。
许弱再次停下脚步,好像没了护送她回到苻家的意思。
少女转头望去,有些奇怪。
许弱始终站在原地。
少女只当是他的剑仙脾气上头,不愿意搭理自己,她反正无所谓,很快回头,继续前行。
许弱最后干脆转身,返回登龙台,走到最高处,这里曾是世间最后一条真龙的登陆地点,然后一路向北逃窜,开辟出那条走龙道,最终陨落于宝瓶洲最北端的大骊王朝,没能入海跨洲去往俱芦洲。
许弱不知道这一次,自称王朱的少女能够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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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的桂花岛渡船在今日黄昏起航。
范二专程跑来为陈平安送行,两人在大清早就乘坐马车一起去往老龙城外。
郑大风应该是昨夜留了一只包裹在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