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文化的兵痞子眼里,失魂症和脑子坏掉似乎没太大区别。更别提他们此刻满腹怨气,嘴里自然也不见客气。
雁门关曾经的一万三千多名右军士兵觉得,他们才是那个倒霉催的。
蛮人每年秋天都会零零散散地来打仗,不管抢到多少粮食,在雁门关降下第一场雪后便会陆续退却。大衍的士兵也不会追击,等雪化了才去打扫战场。
周小将军麾下的士兵正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蛮人伏击的。
数万蛮人士兵从天而降,将他们包了饺子,但周小将军一直和他们一起奋战,借助地形之利,成功带着几千兄弟冲出重重包围。
当见到打着雁门关旗帜的军队时,他们是多么欢欣鼓舞啊。
谁能事先知道,打着友军旗帜的竟然是一只陌生的队伍,周小将军才起疑心,下令让所有人停下,便被一只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扎透心脏,摔下战马。
没有将领的右军仿佛一盘散沙,叫那只陌生的军队连锅端掉。
他们身躯已死,魂灵却徘徊在战死的沙场上,不得安宁。
并非所有人都满腔怨气,战场上生死有命,来到雁门关的士兵谁没写好遗书?却有人在他们死去的地方布下炼魂大阵,抽取了沙场上的煞气,硬生生将他们逼成厉鬼之军。
同时他们也从那些人的交谈里得知了真相——他们之所以死去,不过是有人将他们当做藏了毒的鱼饵,想引大国师上勾。
冤啊,冤啊。
怨啊,怨啊,
杀掉他们的蛮人怎么不去死?出卖他们的将军怎么不去死?促成计谋的公卿怎么不去死?定下歹计的恶人怎么不去死?推波助澜的皇帝怎么不去死?都想让他去死的大国师怎么不去死?!
就算大国师在落雁湖上道可以助他们复仇,他们依然想要他去死。所以明明知道天山派之人就持着弓箭等候在远处,却没有一只厉鬼愿意提醒大国师。
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国师也不是没有后手的。
为了让大国师帮忙破开阵法,他们和大国师定下契约,作为契约的凭证,取走了大国师一滴指尖血。大国师的指尖血里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对于厉鬼们算是大补之物,取血的时候哪个都没和他客气。结果,大国师撞在水底巨石上昏迷后,被他们吞下的指尖血因为大国师失去意识直接反噬,化为血火点燃他们的魂灵。要是不管不顾放大国师去死,一万三千厉鬼大概都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他们能如何说?像大国师这样的人,果然不可能放出厉鬼,任凭他们作恶。
厉鬼们只能含恨返回昏迷的大国师身边,护送他进入落雁湖水底的地下暗河逃离。大国师没溺水而亡可不是命大的缘故,而是因为一路有厉鬼们为他保驾护航。
没关系,周小将军对他们说,这契约反噬的力度如此大,如果不帮助他们复仇,违反契约的大国师自己怕是也得死。
于是厉鬼们安静地等待车山雪醒来。
他们等到了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车山雪。
如果不是已经死了,现在说不定又会被气死一次的厉鬼们回忆完这些,终于稍稍冷静。
失忆的大国师还更好利用一些,比如说,虽然普天下都传是青城剑圣害死了大国师,但他们偏偏知道这位大国师的仇敌反而没有参与这个谋害大国师的计划中去,那一夜从南方来的剑气天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不告诉大国师,让这个失忆的大国师以为害死他的就是青城剑圣,这两人相斗,定会死很多人。
鲜血和死亡乃厉鬼所求,而听完他们删减后的讲述,车山雪心有戚戚,“……你们也是很倒霉呢。”
这语气听上去像风凉话,于是车山雪得到了众厉鬼的一致瞪视。
然而车山雪此刻是个睁不开眼睛的瞎子,瞪视的效果就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效果一样,半点也无,看的众厉鬼心头火起,恨不得当初干脆放车山雪在水里淹死。
“莫生气,”车山雪道,“我是忘记了和你们的契约,但只要我人没死,我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凭您现在这样?”周小将军道。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内容,车山雪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讥讽意味的冷笑,“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些要害死我的人虽然没找到我的尸体,却八成当我死了,连讣闻都急急忙忙公告天下。岂不是说我现在安全得很?”
“有些人会侥幸,但虞丞相是个明白人。”周小将军摇头道。
明白人办事细致,就算发了讣闻,没见到车山雪的尸体,虞丞相不会相信车山雪已死。
“是吗?我刚才听你们说的那些人的计划,细致聪明不见得,恶毒倒是满得快溢出来了。”车山雪一边说,一边揉了揉额头,思考太复杂的东西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负担有点大,“这些不见得多聪明的恶毒人可以为了杀我联盟,但只要我一死,他们的联盟不内讧才是怪事。至于那单独的一个明白人……唔,此地不宜久留。”
留久将有追兵至。
“如此看,我们目标一致,又都落难,更应该互帮互助。”车山雪理所当然地说。
周小将军出生军武世家,被亡父飞虎元帅评价是个将才,却不足够为帅,车山雪随口分析出来的东西,他之前从没有想到过。尽管怨气不消,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敬佩,听出了车山雪有事拜托,直截了当问:“您想做什么?”
“遣你帐下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