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翼确实没打算收徒弟,且不说收徒须谨慎,老郭做前车,单是以他现在这样,完全没必要也没能力再养一个徒弟,现在这年头收个徒弟可跟后世不一样,都要共吃喝,包穿住,当儿子养活,虽然说学徒期间白干活,没有工钱,但穆云翼身边又有什么活非得雇个人来做的?单养活高以纯和高以清两个,就是一笔挺大的开销了,穆云翼实在不愿意再弄来一个吃干饭的。
他让这姓商的立下文书,把儿子卖到自己跟前为奴,主要是怕他家那个厉害娘子再来嚼嘴磨牙,二来也是要告诉其余那些想拜师的,自己确实无心收徒,想要来学能耐,也行,先入了奴籍再说!以后再有人打这个主意,势必就要多忖度一些。
商满仓听穆云翼说要让他儿子卖身为奴,顿时愣在当场,那商益却跪直了身板,满眼泪水,决绝地说:“我愿意卖身到小先生家里为奴,爹,你就允了吧!”
商满仓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忽然抱住商益,放声痛哭:“我苦命的儿啊,都是爹没本事!”
穆云翼有点腻歪,你要真心疼儿子,回去把你那歹毒老婆休了便是,何苦卖弄这出,他把茶杯顿在桌上:“要哭回家哭去!这里是茶楼,又不是棺材铺,你不嫌腻歪我还嫌晦气呢!总之条件我已经说完了,你要么赶紧拿文书立契约,要么把人带走,爱卖到哪就卖到哪去!”
商满仓哭哭啼啼地站起来:“小先生你且等着,我这就请人去!”
他出门去不多一会,回来时带了岳捕头和一个老者,也是姓商,是他的族叔,先在商家削籍除名,把商益单独剔出来,立了卖身的契约,交到穆云翼的手里。
上面大致写着:立卖身文约仆人商益,今因继母不容,缺衣少食,难以度日,自愿将身卖到高以宁(穆云翼)名下为仆,其父得银三两以作身价,自立约之后,永系高以宁(穆云翼)之仆,听主人呼唤使用,不得抗命。今恐无凭,立此身约为照。
穆云翼一定要他把“继母不容”这四个字写进去,商满仓是个没主见的,也就应了。
双方连同中间人一起按了手印,岳捕头问:“可要到官府做名了红契?”作为本县捕头,他今天来只是做个见证的,真正要把商益更变户籍,还要到县里备案,那也不是他能管的。
穆云翼接过契约:“先这么着吧,我虽说挣几个钱,但家里还有两个兄弟,眼看着过年,花销大着呢,现在又多了一口人吃饭,更得俭省着些,办红契还要交税银,也麻烦,横竖这个也是有效的,等过完年,再去办也无不可。”
立约完毕,岳捕头就走了,那商姓老者也是很鄙视商满仓,一甩袖子,也走了。
商满仓兀自眼泪不断,拉着儿子哭个不停,穆云翼一再催促,让他滚蛋,商满仓把方才那三两身价银子拿了回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交还给穆云翼:“小先生,我这也是没法子,只希望你以后能待益儿好些,他年纪小,不懂得的地方你多教导他,即便犯错了,要打要罚,也还请手下留情……只要益儿能平安长大,我就给你烧高香了!”
“我又没死,你少什么高香啊?赶紧走吧,我们要吃晚饭了,难不成你还要蹭一顿再走?”
商满仓一步一叹气,两步一回头,终于走出茶楼,穆云翼立刻让安小北关门上闩。
穆云翼把商益领到后院,打了热水让他洗漱干净,商益很是有些敬畏,伸手来抢水瓢:“主人,我自己来就好。”
等吃饭的时候,他也不肯上座,给穆云翼盛了饭,然后就小心地站在他身后。
穆云翼放下筷子:“你在家的时候,也这么吃饭么?”
商益一愣,随即微微点头:“母亲不用丫鬟,说是让我尽孝的。主人放心,我以后肯定像恭敬母亲一样恭敬你的。”
穆云翼叹了口气:“你不要叫我主人,算了,先坐下吃饭,吃完饭再说。”
商益还惴惴地不敢坐:“等您吃完了,我再吃点剩下的变好。”
穆云翼一拍桌子:“让你吃你就吃,怎么?刚来第一天就不听我的话了?”
“没有没有!”商益赶紧摇头,在穆云翼指定的凳子上做了,小心地扒饭。如今穆云翼是主,他是奴,穆云翼可以任意处置他,甚至把他卖到长春院去,也是正当的,穆云翼打他,那是理所应当,哪怕打死了,也不过花些烧埋银子,他要是打穆云翼一下,那可是要发配充军的,况且他原来在家的时候,就被他后娘作践惯了的,现在到穆云翼跟前,更是打起十二分小心恭敬着。
吃完了饭,商益要去洗碗,穆云翼摆手:“这碗照理是该轮值做饭的人洗,你今天刚来,规矩等明天我见了李掌柜再跟他商量着订,且不用管,先跟我过来。”
他带着商益回到大堂,问商益:“你方才为何主动要到我名下为奴?”
商益当即红了眼圈,跪在地上:“家母不能容,这次是铁了心要把我卖了的,即便不卖到长春院,也要交给人牙子,我听过主人讲书,知道主人是个可敬的,一身正气,心肠又好,不至于无故毒打虐待,便想着,既然同样是做奴才,莫若在主人名下,即可好过些,也能沾沾主人身上的气质,学些古今见识,总比旁处能好些。”
穆云翼沉吟道:“你听过我讲书?你想要跟我学么?”
商益小心地看着穆云翼:“我确实是听过的,那几日每天都要出来请舅老爷,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