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哭笑不得地目送殷洪跑出去:“我真的是你的表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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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男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在神庙里对亲叔叔欲行非礼,问题就十分严重了。一边是大王的叔叔,一边是大王的兄长,事情交到商容手上,商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幸好还是受害者比干识大体顾大局,说事关王家颜面,不宜声张,还是等大王回来再说,微子才不至于因为luàn_lún和渎神被处死,只是对外声称“身染恶疾,不宜见客”,其实是被关进了圜土。
事后比干来找过商容。
即使出了这种事,比干平静依旧,商容以为他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强压羞愤故作镇定,忍不住叹息不止,在土床旁走得大有不把地磨下去一尺就不罢休之势:“亚相,这次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无妨。”比干盘腿坐在土床上,用纤长的手指捧着茶碗,将脸埋在水雾中,静静品味茶的香气,就连语调中都没有一丝波澜。
“微子也确实太过分,竟然糊涂到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虽然商容也不得不承认,比干确实看起来太年轻也太美了些。当初帝乙、比干、箕子还只是王子羡、王子干、王子胥余的时候,是商容教他们读书,看着他们长大。自从第一次见到年幼的王子干,商容就觉得他很惹眼,不仅是因为精致秀丽却不会被误认性别的美貌,更是因为他一直带着一种好像从来都不曾属于这个世界一样的气质。现在商容已经老朽,比干也是年近半百的老人了,面容却依然如青年人一般,只有头发一天一天变白。热茶氤氲的水雾如云朵围绕着他,老人的白发衬着少年人一般的脸,更透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他当然没那么糊涂。”比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商容突然顿住,“你说什么?
“微子喜欢的是女人。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蠢到在神庙里对我这个叔父动手动脚。”比干把茶杯中氤氲而起的水汽吹成围绕自己的云雾,“是我陷害他的。”
这下商容傻了:“你……”
“不这么做,我怎么把他弄进圜土呢?”比干终于抬起头,流光溢彩的乌黑眸子盯着商容,“幸好,就算我抓不住他通敌卖国的证据,也一样能让他无法对大王下手。”
听比干说完大致的前因后果,商容彻底惊呆了,一下子跌坐在土床上:“竟有这样的事?亚相,你知道微子的同伙是谁了吗?”
比干摇头:“我怕储君殿下和王子殿下出危险,没敢多逗留,只知道那个人姓姬,微子许诺给他西伯侯的位置,可能是姬昌一边的人。”
商容摸着雪白的胡子沉吟片刻:“不会。姬姓人又不止西伯侯一家,而且也可能是你听错了,那个人可能是姓季,或者是别的什么。况且姬昌已经是西伯侯了,公子考也早晚是西伯侯,西伯侯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根本构不成贿赂。依我看,这人可能反而是西伯侯的仇人,或者至少也是和他们无关的人。”
似乎也有道理。是比干光是听到“西伯侯”和“姬”,就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个人一定与西伯侯姬昌有关,如今听商容一分析,这个人反而最不可能是姬昌一边的。“那么丞相认为是谁?”
老丞相却是摇头:“我也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能与微子谋划叛国之事,这人肯定也身份高贵,有权有钱有兵,不然微子不会向他求助。但是其他的……你有什么办法把这个人揪出来吗?”
“有。”比干重新垂下眼,“发现微子串通外人,欲行刺大王的事,我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此次来拜访丞相,也是秘密前来。微子的同伙为了不暴露身份,一定会来灭我的口,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是谁想对大王不利了。不过为了避免万一我真的被灭口,这件事完全被掩盖……还是请丞相帮我多担待一些吧。”即使说到以身涉险用自己做诱饵,比干的语气依然平静得好像是在谈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别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商容沉吟片刻,“要不这样。大王此次东征凯旋,我们就先一步以向各诸侯御赐战利品的名义派人去刺探情报,最近哪个诸侯来过朝歌,哪个就是反臣。如果都没有,那么与微子串通的人可能就是外敌。幸好大王的象骑兵战无不胜,只要把大邑商周围的部落全部踏平,就不怕他们意图对大王不利。”
比干不置可否。
“那么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比干步下土床,“我只是在想,信使一来一回,至少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与其空等,不如去微子身上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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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土是在地下挖成的土牢,深十丈有余,长宽不足一丈,简单来说,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把人扔进去关在里面,然后在上面用木石压住,只差填上土,就是活埋了。圜土地方狭小,连躺都躺不下来,只能蜷着。光是吃不好睡不好也罢,地上又湿又冷还渗水,而且吃喝拉撒都在同一个一丈见方的地方,臭气熏天。虽然因为“特别待遇”,微子不用和其他犯人分享同一个土坑,在圜土关了一天,微子就快疯了。
“亚相!”狱卒恭敬的声音唤回微子已经神游天外的魂魄。
阳光被遮住了。微子抬起头,却看见圜土旁站着一个比阳光更耀眼的人,耀眼得他在圜土里都看不见对方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