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失声道:“好厉害的剑气!”
剑气,正是从帅一帆的剑上,甚至从他整个人身上发出来的。那凌厉的、威压气息,就像是一个旋涡,能将任何误入其中的东西绞得粉身碎骨。
花满楼无法靠近。
如果无法靠近,他也就无法出招,但帅一帆却会一边观察着他的动向,一边等待他的破绽。
一旦他出现破绽,也就是被一击致命的时刻。
花满楼猛地纵身而起,宛如苍鹰初试羽翼,便要一飞冲天!
胡铁花脱口道:“不好!”
须知寻常武林人士交手,总是偏好从上空下击,只因这样出手时,视野更开阔,攻势也更凌厉。但花满楼显然并不需要拓展视野,他纵身上跃,只是为了寻找到更好的出手方位。
然而人并不是鸟,就算跃得再高,也终究会落下来的。这一起一落之间,便难免出现身形上的破绽。
帅一帆果然“咄”的一声,剑气再涨。池畔的风并不大,他两幅大袖却已猎猎飘起,竟似鼓满了风的两个大口袋,可见剑气之强,剑势之威。
与此同时,他持剑的手也在动。长剑的剑尖仿佛挽着千斤重物般,很慢很慢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旁观的人都已看出,这一剑的去势,已将花满楼所有进击的来路封死。无论他如何动作,势必要撞上剑锋。
花满楼的身形已无法再拔高,在空中似滞留了一瞬,便飘然落下。
然而,就在他落下的一刻,他的双手已抓住身上外袍一分,将整件袍子扯了下来,跟着右手一挥,那外袍就如青色的云朵一般,翻卷而出,袭向帅一帆的剑锋。
花满楼的绝技“流云飞袖”,在这件雨过天青色长袍上使出,威力比寻常还大了数倍。
但楚留香的瞳孔却蓦地收缩。
他知道帅一帆现在的剑气已蓄势待发,正如一堆火药,正等待着一个火种。
花满楼这一招,无异于手持火把,将这堆火药引爆。当火药爆炸之时,必然波及自身。
“蓬”的一声,就在花满楼手中长袍卷上剑锋时响起。剑池之上,竟像是下了一阵青色的雨,被剑气震碎的布片,在两人身侧纷纷飘落。
帅一帆也动了!
剑气一旦被引发,剑招便已像流水般源源不绝,直击而出,一往无前!
花满楼急退。
他的身影仍然轻盈迅捷,但在剑势逼迫下,却带了一丝惶遽。
他的脚已踏在池畔,退无可退。
一剑破空。
“铮”的一声。
花满楼的身形微微晃了晃,终于站稳了,然后他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像是绞尽脑汁设下了一个圈套、终于引人上当的孩子的笑意。
帅一帆的长剑就停在半空,剑尖已刺入花满楼的右肩。鲜血在白色的中衣上绽开,如艳丽的芍药花。
而花满楼的左手二指,正正夹住了长剑的剑身,明亮如雪的剑光在他指间闪耀着。
帅一帆突然长叹一声,收回剑来。
半截断剑。
花满楼指间夹的,正是刺入他肩头的另外半截剑锋。剑尖只刺进三分,就已被他二指之力阻住,再也前进不得。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旁观的众人这才意识到,花满楼的急速后退,并不只是为了躲避帅一帆那惊世绝尘的一剑,更是为了消耗那一剑的锐气。当他退到池畔之时,那本能裂石穿云的一剑,攻势也已大大减弱,而花满楼这精准无匹的指法,正是应对的妙招。
帅一帆站在那里,竟然已变得痴了。
这一生无敌的老人,和一个未曾闻名的年轻人交手,最后只稍胜了半招,而自己的长剑也已折断,算起来其实是一败涂地。
然而帅一帆却似并不懊恼,也不愤怒,脸上的神情怔怔的,仿佛这才看清了花满楼这个人。半晌方再叹一声,看也不看地一挥手,将那半截断剑远远抛去。
“咚”的一声轻响,剑池中已再多了一柄世间名剑。
楚留香趁着胡铁花和姬冰雁都呆在当地,挣脱了二人的手,急急跑上前来。他刚想伸手去捉花满楼的肩头,却又停在了半空,口中只是连声道:“你……你没事吧?你痛不痛?”
他素来口齿伶俐,挖苦起人来更是花样百出,这时也不知怎么就木了,连“痛不痛”这么笨的话都问得出口。胡铁花在后面听了,只得哀叹一声,喃喃道:“老楚这笨蛋,话都不会说了。看来小花真是他的克星。”
花满楼只是笑着,将那半截剑锋轻轻拔了下来,按了按伤口道:“没事,你莫要担心。”跟着便捧剑于掌,恭恭敬敬道,“多谢前辈剑下留情。”
帅一帆摇了摇头,袍袖一拂,那半截剑锋便凌空飞起,也轻响一声,落入池心。他向那葬下自己平生荣耀的剑池凝望一阵,才道:“是我输了。”
花满楼道:“前辈……”
帅一帆呵呵一笑,阻住他道:“认输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莫以为我这老头子就那么好面子。你以流云飞袖破我剑气,迫我出招,又在剑势微末之际出手,这等心思谋略,已属不凡。更难得的是你年纪轻轻,面对我剑气之时,竟面不改色,不慌不乱,这样的心境涵养,乃是武学之上品。”
花满楼怔了怔,微赧笑道:“晚辈自幼失明,不能辨识前辈的凌人剑意,是以侥幸。”
帅一帆登时呆住了,几乎要伸手到花满楼眼前去晃上一晃,又强行忍住,深深叹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