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若林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他该问的,方才同他一起的女人是谁,跟他是什麽关系?倚红馆里他那番话作何意思,为什麽要和一个下贱的小倌卿卿我我?还有……萧景默和他,此前种种,究竟算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他实在太累,作为一个男人的矜持和骄傲,容不得他的质问诘责。
好半晌简若林才点了点头,局促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手慌张之中摸到腰间的玉坠,立马烫手似的松开,然後揪住侧边的衣襟,捏紧以後,复又不安地放下,手足无措。手心里一片冰凉,简若林觉得血脉藏在皮肤下,突突跳动得厉害,几乎压抑不住:“那个,留芳阁还有事等著我去处理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得先回去了。”
转身而去的步伐,闲庭信步,但是萧景默不知为什麽,就是看出了一丝仓皇蹒跚。
简若林缓缓踱著步子回到留芳阁,路上经过了哪条街遇见了某些商贩,一概没有印象。只是道路熟悉,虽然脑子有点晕晕涨涨,还是转悠著到了门口。
一回来,阁里的奴才们都急坏了,总管的祈叔看他脸色不好,问了一句:“没事吧?”。
他笑了笑说没什麽,转头便叫人拿了近几年的账务明细去他房里。
整整一个下午,简若林坐在房里看账本,挪都不曾挪动一下。留芳阁创建三十余年,积压的账目堆起来比他还高,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盯著多看一会都觉得眼晕。简若林本来就鲜少管理阁里的大小事务,向来只本本分分地研制新香,不过他突然心血来潮要看账务,底下人自然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只由著他去翻看。
正午的时候小厮把饭菜直接送进他房里,两荤一素,主食熬的是精致的小米粥,极易入口。简若林不喜欢干干硬硬的米饭,自小偏爱粥食,所以正餐也多食些粟米粥类。小厮端进来叫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便放下账本,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吃著。
速度虽慢,但是几个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碗粥一钵汤都喝得见了底。
吃完以後又坐回去继续看账目,没一会儿就觉得腹内鼓胀翻涌,刚冲到门外,就在庭院花圃中吐得一塌糊涂。搜肠刮肚似的呕吐,最後脸色都青了还不断反呕著胆汁苦水。
这番响动惊动了阁里的人,祈叔大喊著要去叫大夫,却被简若林一个手势阻止了:“没事的,这些天胃口不大好,是我自己没注意,中午又吃得多了。”祈叔还想说什麽,但是简若林却坚持:“不用麻烦了,大家该做什麽做什麽去吧。”
挥散了众人,简若林浑身无力地沿著门边坐下,嘴边浅浅地笑著,却叫人看得心悸。
一直到太阳落山,也保持著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过。四肢早就酸软僵硬,不听使唤。中间也试过几次想要站起来,却总是失败,身体里的力气像被那一呕彻底耗尽,虚乏无力。
索性抬头看天,云霞被染得金黄,落英翩飞,映入眼帘中,无人的黄昏中备显萧索。
看著日头渐沈,心也跟著一点点沈了下去。
这漫长无际的平静,却被骤然闯入的人打破──
小厮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步履踉跄。逆著日光,云霞绯红,可是他的脸色却青白骇人,他听见他慌张地声音,不成语调。
“不好了公、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