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定在折磨明非,如他从前所见──或者应该更厉害吧,毕竟这一次是他下的命令,只要不死就行。不像从前,至少还多了一条不要弄残。
那个人的身体都那般脆弱了,真的能抗下这一番折磨吗?会像以前那样,只要他及时发现,就可以传郭旭光来救活他吗?或者、或者什麽呢?
赵竑觉得自己像是要发疯,无数个念头在脑袋里晃来晃去,一时觉得痛恨,一时却又觉得怜惜。他想为了小陶他什麽都做得出来,那是他平生的挚爱,只要能得到小陶的下落,不管失去什麽都不要紧。
但明非也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赵竑承认,他很是迷恋明非的身体,甚至隐隐被那瘦弱多病的人所吸引。他不可能对小陶之外的人生出爱情,但怜惜却是一直有的,哪怕明非是他最痛恨的卖国贼。
赵竑闭上眼,眼前全是明非的眼,那样淡然,如小陶一般。却比小陶多了沧桑,和高傲。明明是那样卑劣的人,为什麽会有那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高傲?像是他什麽都没做错过一般。
赵竑心跳得厉害,转瞬间又是疼痛无比,失去的预感使他一颗心都被油烹过一般,煎熬得难受。间中又夹杂了些许妒意──那具身体该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应该碰触!
他狠狠咬了下牙:小陶的下落可以慢慢探寻,可以慢慢问明非。但若他一直让那些人折磨明非,那人一定受不住的!就算身体受得了,以明非的高傲,怕是心理上也受不住吧?明非最近有些失常,还不是因为自己把他当男宠所致?
赵竑说过,他不能让明非死去。哪怕为了小陶的下落,也不能。
他站起身来,匆匆向莳年宫跑去。
十
莳年宫的大门是关着的,赵竑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只闻到一阵血腥气。
他心猛地一沈,向里面看去。莳年宫内的人都显得很慌乱,大多数围在一个架子旁边,不停地说着喊着。
架子上被钉着的人,正是明非。他是货真价实被“钉”在架子上的,手心钉着钉子,流出的血已经成了黑色,不同於他口中不停流出的鲜红。
鲜红色,明非整个身体几乎都被染成了红的,地上也是一大滩血迹。赵竑看到包世宁和另一名侍卫,他们身上也尽是血色,艳得令人心惊。
包世宁正在喊,要侍卫们去叫太医,快给明非放下来包扎,当心这人死掉。尽管如此,他和其他侍卫都没有动手,反而是带着些许嘲讽笑意,看着明非不知死活的身体。
赵竑脑中一片混乱,他想也不想地冲进去,扑到架子旁。侍卫们根本没注意到门开了,见有人进来,还道:“这人都要死了,你要是不想奸尸就快一点,到时候咽气了别怪我们没提醒──啊,皇上!”
刷拉跪下一屋子人,赵竑哪有闲心理他们,抱住明非,先探了探他呼吸,只觉鼻息似有若无,着实微弱得很。他心下大惊,一边把人放下,一边大喊:“还不快去叫太医!”
他不敢拔下钉子,甚至不敢动那钉子,只好拿出匕首将木架两端削断,让明非手上带着木头。他想大出血不能随便移动,一扫看到地上一堆衣服,心下一阵厌恶,把身上龙袍脱下,盖在那些衣服上,然後抱着明非躺在龙袍上。
不管他怎麽喊,明非也没有睁开眼。赵竑只觉他身体冰凉,血是慢慢止了,却像是再无血可吐,而非身体机能阻止。赵竑心中生出无尽恐惧,他手忙脚乱地处理明非身上伤处,只觉他的生命力在慢慢消失,却无能为力。
还好郭旭光马上过来了,他看了眼明非的情况,不由脸色大变:“皇上,请把许大夫也请过来吧,外伤他在行一些。”
这还是郭旭光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赵竑的心沈下去,颤声问道:“郭太医,明非他……”
郭旭光已经蹲下去做紧急处理了,听赵竑这麽问,他深深叹了口气:“皇上,听说孔成丹前辈最近在汴京盘旋,若是能请他出手,也许明非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的意思是,若是请不到,就连一丝活的希望都没了吗?
赵竑连忙下令去延请那位孔大夫,然後看着郭旭光和後来赶到的许太医一起处理明非身上伤处,只觉满眼血腥。他上过战场也没少杀人,可他这一次竟然生出恐血的症状,就是看一眼都有些想吐。
明非身上已经没有一片皮肤是完好的,他本来就是皮包骨,此刻已经有些地方露出了骨头,白惨惨的。他脸上尽是血,冲走了原本糊着的大量j,in,g液。在一片血红中,赵竑看到他唇边一抹古怪笑意,带着嘲讽的。或者,还有恨意。
赵竑忽然感觉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弯下腰来,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心痛得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却在寝宫里,赵竑下意识向身旁一摸,身边是空的。
他大惊跳下床,却见床边郭旭光正在守着,还有他後宫几名後妃们。他见到郭旭光,瞳子猛地收缩:“你怎麽在这里?明非呢?”
“许太医在照顾他,他在礼宣殿。”郭旭光答道,“皇上你忽然昏倒,臣不敢耽搁,便……”
“朕没事。”赵竑跳下床,一把拉起郭旭光,“是明非需要大夫,朕不需要!那个孔大夫请来没有?明非怎样了?”
“皇上你刚昏过去一会儿,明非的伤势……应该已经平复下来了。”郭旭光被赵竑拖着走,他忙道,“皇上龙体尚未康复,还请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