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袁真的神情并未生出多大变化,近身的人却知道,他此刻已是怒火狂燃,不是碍于病体,很可能会立即点兵包围朱辅在寿春的家宅,将宅中人杀个一干二净。
“此封信外,桓刺使可还有他话?”
秦雷没有接言,先将视线移到袁瑾身上,又扫了一眼留在房内的忠仆和童子。
猜出他的用意,袁真挥退他人,只将袁瑾留在室内。
秦雷这才开口道:“仆出行之前,桓使君有言,如袁使君愿意留在寿春,他可以帮忙。”
留在寿春?
袁真蹙眉,眼中闪过几许明悟。
袁瑾则是一头雾水。
“阿父,他这是什么意思?”
“桓刺使当真这么说?”袁真没有理会袁瑾,而是肃然看向秦雷,沉声发问。
“字字确实,仆不敢诳语。”
室内陷入寂静,袁真沉思许久,没有再行询问,而是令袁瑾唤来忠仆,先引秦雷下去休息。
“桓刺使的提议我会考虑。”袁真道,“你可暂留寿春,待我处理完杂事,会书信一封交你带回。”
“诺!”
秦雷抱拳行礼,明白袁真所言确实,并非是在设法拖延时间。
事实上,知晓书信内容,袁真肯定会和朱辅翻脸。他病成这样,先前的盟友又打算背后-捅-刀,同桓容合作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秦雷下去之后,袁真将书信递给袁瑾,又咳嗽几声,目光落在朱蒙身上,沉声道:“你是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
朱蒙瞬间脸色惨白,嘴上的布被取走,整个人已抖如筛糠。
他可以在桓容面前逞强,却不敢面对袁真。作为朱辅的儿子,他太清楚袁真的手段。
“我、我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朱蒙的声音发颤。
“自使君病重,家君便常与临淮叔父书信,只等使君驾鹤……”朱蒙顿了顿,下边的半句话实在不敢出口,唯有含混过去,“便借临淮郡兵逼大公子交出手中势力。”
随着朱蒙的讲述,袁真的脸色愈发阴沉。怒到极致,竟诡异的平静下来。
袁瑾狠狠攥着书信,当真是怒不可遏。
没有朱蒙的话,他还可以当这是桓容诡计。对方亲口招认,他想将事情赖到桓容头上都不行!
“阿父,朱辅欺人太甚!”
想当初,朱辅朱胤能坐上太守宝座,袁真没少在背后出力。不想袁氏一夕落魄,对方竟要背后下手!
“好啊,当真是好。”袁真咳得更加厉害。
他被桓温设计,又被晋廷视为弃子,一怒占据寿春叛晋。朱辅向来同他亲厚,知晓此事之后,二话不说随他一起北投,他还对这“老友”怀有几分愧疚。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貌忠实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打算趁他病要他命!
“袁石。”
“仆在。”
“带下去埋了。”袁真饮下一口温水,声音略显无力,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命袁柳立刻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诺!”
“围住朱辅的宅院。”袁真狠声道,“凡是宅中之人,一个不留!严查城中郡兵,凡同朱氏有牵连的,连同其家小全部关押,仔细盘问。”
“诺!”
忠仆领命下去安排,顺手将朱蒙拖了下去。
朱蒙还想挣扎求饶,当场被卸掉下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待室内只剩下父子二人,袁真对袁瑾道:“阿子,你后宅中的妇人尽快处置掉。”
“阿父,”袁瑾震惊的抬起头,“她是阿峰的生母。”
“妇人之仁!”袁瑾恨声道。
“这个妇人绝不能留!我早在怀疑,朱辅为何能知晓我的一举一动,连我服用的药方都一清二楚。除了家中透出消息,没有其他可能。”
“或许是奴仆。”在袁真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袁瑾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知你喜爱阿峰,我又何尝不喜。”袁真疲惫的闭上双眼,道,“瑾儿,你要知道,如今我已非豫州刺使,你也不再是刺使公子。我为晋廷叛-臣,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如果不是沉疴在床,恐回天乏力,袁真哪会同袁瑾如此废话。
可惜他身边只有这一个嫡子,还如此的不成器。想到这里,袁真不免暗中叹息。
“阿子,你可明白为父之言?”
袁瑾垂下头,双拳紧握。
见他这般表现,袁真胸中猛然腾起一阵怒火,旋即又化成一片悲凉。如果他有一个儿子成器,哪怕是个庶子,他都不会如此担忧身后之事。
“阿父,不能、不能关着她吗?”袁瑾试着开口。
袁真终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