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败退回营,手下损兵折将,邺城蠢蠢欲动,不可能不给他拖后腿。这样算一算,危险又少去几分。
再者,慕容德的大军在枋头,李邦的军队在谯郡一带,都在大军撤退的线路上。
比起殿后的军队,反倒是最先撤退的中军更易遭到埋伏。
综合以上考量,桓容认为,殿后任务并非绝对凶险,如果计划得好,或许还能再捞一回战功。
这些暂时不能和旁人透露,尤其是秦璟拿下氐人之事。不然的话,恐怕会平地骤起风波,横生一场枝节。
“遵府君令,役夫已动手拆卸粮船。”荀宥道,“如动作快些,午后便能拆卸完毕。”
“大车均已备妥,附近没有竹林,只能伐木替代。”
“日前清理战场,依府君吩咐,搜回鲜卑皮甲百余件,枪矛刀戟千余。武车装配的箭矢业已寻回,半数损毁,半数尚且可用。”
荀宥一项接一项列举,钟琳不时补充两句。
桓容中途没有断,在两人说完后,方才道:“拆卸粮船时,可有府军阻拦?”
“确有。”荀宥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役夫早有准备,送出几条咸肉,对方便不再追究。”
“几条咸肉?”桓容愕然。
“反正都要烧掉,能换些肉食,自然是求之不得。”
荀宥没说的是,府军得了咸肉,根本没有带回营中,而是直接在河岸旁升火烧烤,配着干巴巴还带着酸味的蒸饼,一口气全吃下肚。
大军的牛羊带不走,已经尽数宰杀,但多分于将官,士卒极少能捞到一口汤喝。
役夫以肉换船,负责烧船的府军相当乐意。
又不是落到胡人手中,何须同自己人较真?
“大军如要返回南地,至少需行半月以上。时入十一月,北地必当严寒,千余士卒殿后却未备裘袄,需得如实禀报中军。”
桓容眼珠子转了转,眉尾挑高,笑着看向钟琳,这是临走还要再敲一笔?
“钟舍人大才!”
钟琳坦然回视,一脸正派。
“府君何意?仆不甚明白。”
有苦当言苦,岂能说是敲诈?
何况,督帅先行不义,几度欲害府君,他不过是代府君讨还些利息,比起督帅身边的谋士,实在是纯良百倍,还需要多方学习。
桓容默然无语。
转头望向车外,忽然觉得天气真好,很适合再坑渣爹一回。
太和四年十月底,桓温大军取得枋头大捷,遇鲜卑军截断粮道,后济无着,放弃攻打邺城,全军拔营南返。
桓容奉命领千余士卒殿后。
为加快行进速度,桓大司马下令烧毁战船物资,避免给敌寇可趁之机。
桓容反其道而行,大量拆卸战船,临时组装成大车,装满破损的皮甲、兵器以及被丢掉的帐篷和破锅,不像是行军,更像是卖货的商旅。
见到桓容的车队,刘牢之半天没说话,表情之古怪,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容弟。”
“将军。”
“这是为何?”
桓容眨眨眼,道:“将军所指何事?”
“这满车……东西,容弟收来何用?”事实上,刘牢之更想说破烂。
“自有大用。”桓容不解释,只是笑。
刘牢之实在问不出来,赶上大军出发时间,只能就此放弃。
“我将右军可战之人尽数留下,容弟万万保重!”
“将军放心。”桓容心下感动,凑近刘牢之,低声道,“将军,归途中一定小心。鲜卑狡诈,慕容垂深谙兵法,定会于途中设伏。容以为距南地越近越是危险,将军一定要注意!”
刘牢之按住桓容的肩膀,重重捏了一下。
“我省得,容弟放心。待平安回到侨郡,我必带上佳酿同容弟大醉一场!”
话落,刘牢之跃身上马,手下抬起不能行走的伤兵,列队加入大军之中,踏上南返之路。
昔日喧闹的大营,如今荒凉一片。
桓容静静站了一会,用力搓搓脸,听到响亮的鹰鸣,抬起头,果然见到苍鹰在半空盘旋。
“阿黑!”
取出狼皮搭在肩上,接住飞落的苍鹰,桓容抚过鹰羽,低声道:“最近吃得不错?好像重了许多。”
苍鹰昂首挺胸,很为增重骄傲。
没有重量和体型哪来妹子!
桓容解下鹰腿上的竹管,展开薄如蝉翼的绢布,上面列举出慕容鲜卑治下大小十数个胡人部落,尽是汉末和三国时期内迁的胡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