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四季不息,这一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刚入冬不久,温度就降低至极致,荷塘溪流凝结了薄冰,屋檐下也挂满了冰凌,鹅毛大雪开始呼呼的飘,入眼之处皆是寒霜,世界一片白雪皑皑,偶尔还能从角落里的冰渣堆里,看到更多的尸体。
也许是因为战火,也许是因为灾年,总之这种种不利的条件凝聚在一起,使得天气愈是寒冷,漠河城的百姓们就愈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挨过这次严冬了。
“风雪兆瑞年,今年的雪下得很大,来年一定是个瑞年。”贺家大院门口扫地的张叔披着麻衣,戴着斗笠,拿着大扫帚站在风雪中将堵门的积雪扫开,贺千珏蹲在他身边挖出一点积雪做雪球玩,雪花太冷,他的手被寒冷冻得发红。
张叔看着心疼,就对贺千珏道:“少爷,外面冷,回屋去吧。”
贺千珏看见张叔从大院门口阶梯的拐角弯弯里拖出了一具乞丐尸体,贺千珏认得这个乞丐,经常在附近乞讨的一位老人。
因为觉得可怜,贺千珏曾反复给他送过许多吃食。这次冬天太冷,他还特地从屋里抱来了一床旧被子,给这个老乞丐以遮掩风寒。但他似乎没有熬过去,他被张叔拖出来时,身上还披着贺千珏送给他的旧棉被,那棉被上甚至都凝结了冰霜,被子冻成了冰疙瘩,硬得像块板子。
张叔把尸体拖出来以后,用积雪扫上去做了个简单的掩盖,然后朝着贺千珏走过来,一把将贺千珏抱起,说道:“少爷,死人……晦气,别看了。”
贺千珏没听他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积雪下那个乞丐的尸体,但是张叔很快就把贺千珏抱进了屋子,屋子里有火炉,散发着异样的温暖,和外面的严寒相比,仿若两个世界。
被抱进屋子的贺千珏坐在披着毛毯,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很快就有丫鬟给他送来了厚厚的织锦披肩,冬帽和东鞋,他们还打来了热水让贺千珏泡脚,把被冻红的手脚搓得通红,在这个过程中贺千珏打了个喷嚏,丫鬟就对贺千珏道:“少爷,厨房的林嫂给你做了生姜汤,放了红糖很甜的,最近天气冷,要驱寒才是。”
贺千珏没有反对的余地,今年这雪下得太大,堪称大雪封山,冷得让人浑身都无力动弹,贺千珏还是想出去的,他想出去找那只被他取名为“绿宁”的幼鹿。
这么冷的天,绿宁会不会冷呢?
这么想着的贺千珏心里十分担忧,可是看了看外面疯狂飘扬的大雪又不禁心生退意,这时丫鬟已经给贺千珏从厨房端来了生姜汤。姜汤并不好喝,即使放了糖贺千珏也不喜欢,可是丫鬟执意将姜汤举在贺千珏面前,她是跪在地上的,一副贺千珏不喝她就不会起来的样子。
贺千珏也心疼丫鬟,只好伸手不情不愿地把汤碗接过来,被丫鬟提醒了一句:“少爷,小心烫。”
姜汤一点都不烫,丫鬟端过来时特意置凉了一些,是那种处于温热之间的温度,在这么寒冷的冬天,一口喝下去整个身体都仿佛温暖了起来,实在是很舒服,就是味道让贺千珏不喜罢了。
贺千珏喝完了姜汤,丫鬟就过来收拾碗筷,见她走出门,贺千珏顿时从自己的椅子上蹦下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直奔着柴房过去了。他这几天在柴房找了一件张叔的旧蓑衣,一种不易腐烂的草编制而成的衣服斗笠,穿在身上可以遮风避雨,也有避雪的功效。
这衣服比贺千珏人还大,所以贺千珏就用剪刀,把衣服裁剪了一下,剪到他可以把这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程度。
贺千珏剪这衣服的原因自然是想穿着出去找那只幼鹿,外面的雪太大了,积雪能淹没贺千珏的半个身子,行动相当不方便。贺千珏看张叔出去干活时都会穿蓑衣,所以才寻思着自己也找来一套这样的衣服。
蓑衣已经被贺千珏剪得差不多了,贺千珏想把它偷偷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藏起来,等哪天趁守门的丫鬟仆人不注意,再穿着偷偷跑出去,他许久许久没有见到绿宁了,从下雪开始就被家里人严格看管起来,而这雪一下就是数十天,时大时小,但就是没有停下。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贺千珏计划好了要利用这件蓑衣出门看绿宁的时候,贺家家主,也就是贺千珏的父亲,贺九明回来了。
贺九明是这天中午回来的,回来时身边一票人。贺千珏的叔姑亲戚,工坊店铺的随从和打手,全都跟着贺九明回来了,他们也是一边争吵一边回来的,一进门就在大厅里吵了起来,争吵的内容大概就是贺家家业和财产之类的问题。
贺九明虽然是贺家家主,但是贺九明上有一位姐姐,下有两个弟弟,自古女人不能继承家业,男丁顺位第一的贺九明,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贺家家主,他连同自己的两个兄弟一起把贺氏家族的事业做高做大,眼看就要成为漠河城内第一富豪大家族,此刻却不得不败在了战火的摧残之下。
家业已经发展不下去,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了漠河城,贺家很早就开始商量着要解散贺家产业,举家搬迁往南走,因为人太多,搬迁的物品也不少,所以要分批搬走。同时因为担心路上会碰到难民土匪甚至是逃兵的袭击,贺家家主贺九明就决定彻底解散家业,把部分财产分给自己两个弟弟,但是两个弟弟似乎对财产的分配都感到不满。
年幼的贺千珏其实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问题,他照例在父亲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