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雪停了,残月如钩。高大厚重的殿堂静默矗立,皇宫幽深,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三哥,你说那祝嬷嬷究竟什么意思?”赵泽耀叹气问,他身穿藕色挑金箭袖锦袍,头戴红翡冠,贵气雅致。
“母妃早亡,我常年征战在外。”赵泽雍面无表情,语气沉重道:“小九年幼稚弱,难免遭欺凌折磨。这宫里的人,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唉,可惜我已经开府多年,不便行走后宫。”赵泽耀歉意地望着兄长,“但母妃和宜珊时常去坤和宫看望小九,母妃始终顾念着淑妃娘娘。”
“替我谢过庄妃娘娘、二皇妹,改日空了,我再亲去宁和宫。”
这个容佑棠知道:庆王已故的生母淑妃娘娘和礼部尚书千金是手帕交,前后入宫,可惜,淑妃却红颜早逝。
他们走了许久,才到祈元殿,看着眼前建筑,容佑棠下意识抬头:好高的宝塔——
“啊!”他当时抬脚,却忘了宫里的台阶比寻常高些,一脚没够上,就要摔倒。
幸好,庆王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然转身,一把抓住容佑棠胳膊,把人拎起来,然后放好,板着脸,给了一个告诫的眼神。
“对不起!殿下,我、我很抱歉。”容佑棠尴尬至极,忙扶正歪斜的黑色内侍帽,又抻了抻宝蓝色棉袍。
庆王没说什么,只是抬起食指,居高临下,凌空点点容佑棠,意思不言而喻。
“三哥,他是?”赵泽耀听到小太监居然自称“我”?真够没上没下的!
赵泽雍一语带过:“府里新收的小厮,规矩没学熟,让五弟见笑了。”
“咦?是你啊。”本来惶恐忐忑的赵泽武勾头一看,立即认出容佑棠,惊诧嚷道:“哎!你怎么变成小太——”
“老七!”庆王一枚眼刀子射过去,成功截断对方话尾。
“……好吧。”赵泽武点头,闭嘴。
新收的不懂规矩的小厮?呵呵,三哥,你别唬弄人啊。
于是,容佑棠开始频频感受到五皇子投来的探究眼神,他只能装作不知,压低帽檐,尽量走在庆王右后侧,遮挡五皇子视线。
一行人走到被层层包围的祈元殿前,禁军头领单膝跪迎:“末将参见三位殿下。”
“奉旨调查。”赵泽雍简洁表明,“你起来。现场保护得如何?”
“救出九殿下并灭火后立即封锁,未敢擅动分毫。”
“很好,带路。”赵泽雍吩咐。
容佑棠紧紧跟着庆王走,像极了小尾巴。然而,就在他想踏入门槛时,却被两只手臂一齐阻拦:“外面候着吧,人多容易破坏现场。”五皇子的理由合情合理。相比较起来,赵泽武就十分直白粗鲁:“你进来干嘛?武爷忙着查案呢,去去去,去边上等着你的庆王殿下!”
第21章 现场
“我——”容佑棠被拦在了门槛外,有些无措,但很快释然,后退一步,跟左凡并肩站好。
“还称我?怎么学的规矩?真该掌嘴。”赵泽武抱着手臂,俯视容佑棠,五味杂陈地嘟囔:“个小呆兔儿!”
“……”这样场合,容佑棠无法辩驳,只好保持沉默,把自己想象成一截木桩。
哦,原来如此。五皇子耳朵尖,听完恍然大悟点头,很是感慨地打量容佑棠:原来三哥喜欢这种类型的少年?啧~
幸好,里面很快传出赵泽雍的催促声:“你们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来了。”五皇子对着少年温文一笑,转身翩翩而去。他无意为难人,只是想看看兄长的反应罢了。
而赵泽武仍堵着门,盯着容佑棠的头顶,无声对峙片刻,他才低声恐吓道:“在宫里你也敢抬头正眼看人,小心眼珠子被挖!”语毕,甩着袍袖傲然转身。
难得啊,狗嘴里吐出象牙来,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虽然两人发生过不愉快,但容佑棠听得出好歹——他虽身世坎坷,但并没有为奴为婢的经历,所以此时仓促进宫,难免顾此失彼,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内侍,只能越发谨慎,静心凝神。
事发现场是祈元殿的左耳房,专供值夜的皇子小憩所用,一应陈设用品均属上等,此时却烧得面目全非,焦糊味扑鼻。
负责救人的校尉尽可能详细地讲述了事发经过。
“亥时末发现起火,呼救的却不是应该在房中的你,而是小九。”赵泽雍在罗汉榻前细细检查,问:“老七,你知道小九来找你吗?”
“不知道!当真不知!”赵泽武一张脸皱成个苦瓜,嚷道:“三哥,这大冬天大半夜的,我要是知道小九乱跑、不好好睡觉,那肯定得打发他回坤和宫啊,他还是个小孩儿呢!”
赵泽雍转身,定定地看着人问:“那应该在祈元殿的你,究竟哪儿去了?老七,现出了大事,你还想隐瞒?或者想等父皇审问?”
“不!不不不!”赵泽武连连摆手告饶,焦躁地挠挠脑袋,困兽般原地连转好几个圈,才嗫嚅说:“我、我去见小卓了,他也是今夜值班。”
小卓是谁?
容佑棠暗想,同时闻到一股馥郁酒香,被火烧后,带着焦味儿,更显奇特,细嗅分辨,有……梅香?但有些浑浊了。容佑棠曾跟着生母认真学过酿酒,算半个酿酒师。
“小卓是谁?”赵泽雍已猜到七八分,恨铁不成钢,压着火气问:“你这回招惹的谁家公子?”
“小卓是卓恺,他爹是禁军右副统领卓志阳。”赵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