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轮到季延质询反方一辩。
他拿起话筒,手微微有些发抖,声音好像有些虚弱:“谢谢主席,首先请问对方一个问题——”
问题还没说出来,只听见“咚”的一声巨响,像是话筒被磕到的声音,紧接着尖利又刺耳的电流声响彻整个赛场。
没有人看清楚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捂住了耳朵。
等到这尖锐到似乎要刺破耳膜的声音终于消失时,大家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季延。
季延垂着头,叫人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看到他右手手里的话筒正嗑在桌上,左手按在胃的位置,紧咬牙关,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
本场主席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立马问道:“季延选手?季延?你怎么了?需要申请紧急医疗吗?”
檐大那几个人都围着季延,没有人回答。
片刻后,主席又宣布:“应该是檐城大学的四辩身体突然出状况了,咱们暂时休赛二十分钟,给他们一个处理突发事件的时间。”
季延是被架着下台、被带回了休息室。
他似乎还是很难受,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脸颊的颜色如同一张白纸。
按理说,沈时樾不在,本应冲在最前面的杜町,这回却抱着手臂,远远地站在最后。
大家紧张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都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大声出气。
季延半晌才缓过来,虚弱道:“我没事,就是胃病犯了,老毛病了。”
袁情没见过这种场面,急的不行,抓着凳子把手问:“队长,我们怎么办?”
季延想了想,说:“能联系上学长吗…”
他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回去比赛,沈时樾如果能替他,自然是最好、也是胜率最大的一种打算。
既然他发话了,大家自然按照他说的去做,有的去联系沈时樾,有的去跟组委会交涉,有的去给他找热水。
直到休息室里只剩下了他和杜町。
袁情从门外探头进来说:“沈学长电话怎么打不通啊?都是关机的啊…”
又缩回头自言自语道:“我再试试吧。”
季延似乎知道沈时樾急事缠身,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只好抬眼看向杜町:“如果学长不来,就只能你临时顶上四辩了。”
杜町没有说话。
季延安静地等他开口。
然而杜町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启齿,他几番开口,才终于出声。
内容却与季延想象的大相径庭。
季延以为他会说“我没有准备过这个题”,或者是“我会导致这场赛输掉的”。
季延都准备好了要对他说“没关系”。
但是杜町说出来的话是——
“我可以上这场比赛,但我有个要求。”
“你之前跟着你导师做项目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还没来得及发表的研究成果,你准备把那个当做你的毕业设计选题。”
他用的是肯定句,甚至不是问句。
他没有看季延,说出了最残忍的一句话。
杜町说:“我可以去打这场比赛,但我需要你的研究成果,去完成我的毕业设计。”
季延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他的胃好像更痛了。
他似乎一下子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这一路所有的艰辛,他只是很小声很小声的问:“为什么啊。”
到底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啊。
杜町仍然没有看他:“我之前已经申请过延期了,而明天是截止日期。如果我这次再通不过,我就有很大可能要延期毕业了。我要出国,我无法承担这种风险。”
然后他们都没再说话。
杜町在等季延的答复,而季延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答应杜町的要求。
虽然能不能进世界赛很重要,虽然研究成果的确是他自己的,但成功仍然是建立在团队基础上的。
让整个团队都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买单,这是不对的。
于是,直到袁情再次走进来,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啊队长,实在联系不到沈学长。”
季延说:“知道了。”
季延停顿片刻,又补充道:“你跟蒋宇阳说,让他顶替我的位置。”
袁情一惊,跟他确认道:“队长?”
季延却没再接话,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做好了必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