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静默不语,着了一身污渍斑斑的白衫,强撑着下床,赤脚沾地,也不嫌冷,就那么直直的走到窗边。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的推开了窗子。
冷风鱼贯而入,吹倒了桌上空心油灯。
“屋子已经够冷了,怎还开起窗子来了?”
小李子不禁抱紧了肩膀抱怨,正欲起身关窗,却见那人痴痴的趴在窗子上,毫不畏寒而又欣喜的模样,顿时软了心。
也不知这人是个什么来历,每天被抬到这里都是晕死的,浑身的伤,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招人待见。
晚上给站着拖出去,隔日清晨回来又是躺着的。
整日昏睡,饭也吃不上,有时候会有太监蹲着已经煎好的药进来灌药汁。
只有这个时候,小李子才能见着那个人的模样。
那真是用言语也形容不出。
国色天香就算枯萎了,还是比那些开的正盛的狗尾花强上百倍。
这下小李子就更好奇了,但多问了一句,就有那大太监揪着自己耳朵,耳提面命的警告自己这事要脑袋的事,不让多问。
眼下那人玉琢的手指头紧紧的扒了窗棂,冷月照在上面,惨白惨白的。
披散着的青丝随风荡,露出雪白的颈子,明显一道狰狞的嫣红。
小李子看的心惊,只是干干的咽了口吐沫,却不敢多嘴。
那人却突然伸手指了对面的宫殿,微微侧头:“那里在做什么?”
小李子打了个寒战“琼林宴,状元在里面喝皇上御赐的酒呢。”
那人抿了抿唇 “好热闹。”
小李子怜悯这人不见天日,就强忍着冻,接话道:“今儿这排场可大,光宫女就去了数百,还没算上那些个打杂的太监呢,说是很多大臣都去了,真喜庆。”
“没赶上,可惜了,”自嘲的声音冷清清的“我还真不知道那琼林宴的滋味。”
小李子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是喉咙一梗,生生的把想问的话咽了肚子,想着这事儿可不敢跟比人说,脑袋要紧。
风止,深黑的屋子里,温度反而陡然降,莫名的阴冷刺骨。
小李子一对小眼咕噜噜的转,盯着窗子上那完全静止的人,竟魔障般的伸出了手。
眼瞅着临近了,发现那人还在喘气,小李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对自己不知怎的突然生出这人已经死了的念头而腹诽半晌。
“发什么呆?”小李子心悸的问,顺便大着胆子靠近了些,借着月色,结结实实将那人瞧了个仔细。
清艳的侧脸毫无表情,额前的碎发静静的垂着。
眼睛冷的毒一样,干裂的唇角却隐约一丝怪诞的笑意。
小李子看的汗毛乍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生的这等绝色,眼神却这样狠。
“你….你看什么呢?”小李子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对面宫殿门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出来。
身着大红官服男子一只细长的手只抚着一个白面书生的脊背,那白面书生吐的满襟狼藉,晕头转向的,全连拭秽都不会了,还是那大红官服心一横,眼一闭,直接拿袖子给书生擦干净了。
直起腰的空挡,有人从内殿里出来往回拽,那两人见状抱成一团,意欲抗拒,却双双跌倒在地上,笑容灿然。
窗棂上一块一块的湿冷,似乎是晕染开来水渍。
“诶?你这是…”小李子抬头问。
夜深暖阙也浸寒,酒醉琼林意阑珊。
凭栏韶华温旧梦,不觉西风湿白衫
杨桃笑够了,从地上站起来,扑掉官服上的尘土,捡起地上的乌纱重新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