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文件一合扔在桌上:“听说你买了塞拉维剧场的贵宾票?”
青年一愣。他并不意外克里斯会知道这件事,毕竟贵宾票的价格不低,大多数贵宾的资料都会被记录在案。他前一阵刚跟着克里斯多次出入剧场,负责人也见过好几面,买票时登记资料被注意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青年还在猜测克里斯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是的,克里斯先生。”
“什么剧目?”
“《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克里斯半眯着眼睛,说不清是盯着人还是单纯看向他,“你在暗喻你自己?”
“这只是一部戏剧的名字,克里斯先生,据说还是您亲自拍板的。”克里斯的话语暗含进攻性质,青年垂下眼,隐隐示弱道,“我可不是那个学一学口音和仪态就能变成贵族的女孩儿啊。”
“幼时富贵,少经衰落,失恃失怙。”克里斯的语气凉薄,说出的内容很不近人情,“你确实不是她,你们的生活轨迹几乎完全相反。”
“嘿,我不认为自己应该与你愉快地讨论我的经历,克里斯先生。”青年的语气里流露出丝丝不悦,正如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的伤心事不应该被作为谈资,“难道我就应该去看《老人的遗产》吗?”
“我无意冒犯你。”克里斯察觉自己确实把对方的身世说的太直白了一些,道歉很直接也很简短,“只是你如果确实决定从头开始,最好就先把自己从以前的那种荣华富贵中摘出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一些指点对方的意思。虽然青年先前一直表现得像十分渴望克里斯的指点,可真到这临门一脚了,他又有些怀疑起来。
作为内里灵魂的本身,他需要确定自己的战术是否真的起效;而作为青年戴维,他只需要试图维持自己的尊严:“我不是很确定,您这是在嘲笑我吗?”
这明显不是克里斯想要的回答,他似乎觉得这对话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便只是略带意味地看了青年一眼,随即重新打开先前丢在桌上的文件。
这种沉默会使得被冷落的人尤为尴尬。如果青年确实只是一名还没毕业就被迫出来打工的年轻人,指不定很快就要手足无措。不过仗着戴维所经历的风雨,青年镇定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徐徐开口。
“好吧,我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买这两张贵宾票。”青年也不管克里斯是否回应他,径直说道,“其一,《脱胎换骨》是我母亲生前很喜欢的,我认为自己应当对它表达尊重;其二,我有个女性友人在画廊工作,她很希望参观贵宾通道和贵宾室里的那些奇珍;其三,作为塞拉维的员工,想要体验一下自家的最优质服务。”
青年的语言流畅、思路清楚,仿佛刚刚那几分钟的安静只是为了构思这段话,他接着说道:“如果这使您留下了关于我的负面印象,恳请您考虑一下我所说的三点理由。我很荣幸能够进入塞拉维工作,即便只是一个临时的助理。我也十分相信您在第一次见面时同我说的,‘努力就有机会留下来’这句话。
“之前您布置给我‘每天一条建议’的工作,我很高兴您采纳了其中部分,这给了我莫大的动力前进。塞拉维的身影正在文化产业中越来越活跃,我也力争使自己的每条建议都更具‘文化性’,甚至更有戏剧张力。
“我现在的经济确实不宽裕,但我也不想把自己固化在一个拮据的角色中。买了这两张票,不管我日后是庆幸还是后悔,这都将给我与往日不同的兴奋感,不是吗?
“与众不同,与往日不同。我认为,这与塞拉维迈向文化产业的情感是一致的。
“告辞,克里斯先生。”
克里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青年也在发言后干净利落地出去了。秘书好像察觉到这办公室里发生过很微妙的对峙,半开门探头进来看,以防克里斯有所吩咐。
克里斯依旧不理人,但秘书刚要缩回去,这位大老板说话了。
“票源不紧张的前提下,每周六给他留两张剧场的贵宾票。”
秘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