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想把车在路边,好好跟周镜离表白一番心迹。五年前走得那么决绝,不只是因为冲动。可他后来也后悔了,不该在南洲去世不久就那样做,太伤周镜离了。
如果真的冲动,自己也不会忍耐这么久。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矛盾里,一路上都在郁闷,不吭声,阴得像块乌云。
费郁这么憋着自己的情绪,周镜离反而有点心疼了:“万古这个人吧……并不是怼天怼地小心眼,他其实还挺好哄的,只是我懒得哄他罢了。他下次要再跟你说什么,你就直接回他,‘五岁没有资格教导五岁’就行了。”
一个费五岁,一个命魄元丹才五岁,俩屁孩闹什么呢。
费郁无语地瞥了周镜离一眼,半晌憋不住笑了,立马雨过天晴,连外头的阳光都感觉亮了一个色度。
他说:“哥,我的笑点已经被你带歪了。”
到了工作室,张鸣飞要验收费郁的配音效果。一开始的时候,费郁没找到感觉,这会儿他不郁闷了,喝了口水,又试了几句,嗓子开了之后终于对味了。
张鸣飞是没指望费郁能有什么进步的,此刻格外惊讶。不过他没表现出来,等费郁的部分录完了,他才跑去周镜离旁边,笑着手动点赞。
张鸣飞知道费郁一直跟周镜离住一块儿,以为周镜离平时一直在给费郁开小灶呢。
孙贺也是一脸惊讶。他对配音有点疯魔,是这一批新人里面进步最快的,今天看到费郁的表现,顿时生出一种人外有人的感觉,握拳鼓励自己继续加油。
周镜离还没缓过来,工作了一会儿了之后,脸色有点泛白。他没惊动别人,跟张鸣飞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去休息室里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手背湿湿热热的,周镜离醒了。一只大金毛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的,耳朵耷拉着,眼皮也耷拉着,舔着周镜离的手背,嘟着嘴一脸无辜。
周镜离也一脸无辜地看着它,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没有褪去的暗哑:“我不吃狗肉的,更何况你还是有主人的宠物狗。”
“呜呜。”金毛快哭了,将前肢搭在周镜离的大腿上,“上神,我是自愿的……”
“孤家寡人的,你又何必献祭呢。”周镜离握住金毛的两只爪子,声音比刚才又温柔了几分。
金毛的毛发色泽并不顺滑柔亮,身上也有一股明显的狗骚味,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爪子里沾着一些泥,已经干涸,黏住了毛,不知道走了多远才找到了周镜离。
金毛将脑袋也搁到了周镜离的大腿上,眼角有泪。它的主人好久没有回家了,新主人是主人的儿子。
金毛在新主人家呆了几天,但没人记得定时给它喂食,更没有带它出去遛弯过。金毛觉得不开心,又回到了原来主人的房子。可是房子已经被主人的儿子租出去了,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金毛嗅不到主人的味道,就一直在门外蹲着等待。偶尔的一天,它听到路过的两只麻雀聊天,提到给上神献祭的事。金毛有些心动,就千辛万苦地找到了周镜离。
你便是想献祭,我也没有办法呀。周镜离摸了摸金毛的脑袋,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因为,这只金毛已经死了。
这只金毛想要把自己献祭给周镜离,由此获得永生,永远等待着主人。可是,一只普通的狗是没办法听懂麻雀的交谈内容的。它听到麻雀说话的时候,已经死了。只是它全心全意地等待着主人,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见上神拒绝献祭,金毛很沮丧,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可怜极了。
金毛这类动物,眼神天生柔软无辜,此刻更是无辜得让周镜离心疼。他忍不住伸手,将金毛揽进怀里,摸了摸。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四点,便站起来往外走,金毛低着头跟上。
一人一狗,沿着繁华的大街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护城河边蜿蜿蜒蜒的小树林。虽是深秋,太阳却很好。周镜离走进小树林,那太阳已经染上了一层厚厚的光晕,光线突然就黯淡了许多,没有风,河面上凝着一层淡蓝色的烟雾。
周镜离的身子在慢慢变得透明,他穿过小树林,一脚踏入河水中,已经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身影了,平静的河面晃出一圈涟漪。
金毛仿佛也毫无察觉,一路跟着周镜离没入水中。河水深处一片幽蓝,隐约有一道光。那道光仿佛一段没有尽头的路,向着远处延伸,路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等待着。
周镜离回头看了一眼金毛,说道:“那是你一直在等的主人。”
金毛的眼眶立刻湿润了,四肢奔跑了起来,拼了命地跑到老人的身边,昂头闭眼,尾巴摇得特别开心。周镜离站在原地,看着金毛的身影慢慢和那道光,以及河水融为一体,最后消失不见。
有什么碰到了衣摆,周镜离低头,看到一尾身子还是半透明的小鱼在围着自己转悠。一个生命从世界上消失,还会有另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生死如此守恒,可是……此刻一点点的欣喜,并没有完全取代先前的那点惆怅。
周镜离在岸边现出身形,没有离开返回工作室,倚着一棵树站了一会儿。太阳重新亮了起来,河面上的烟雾变淡了一些,周镜离揉了揉脸,叹气:“好想翘班啊,太累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道人影便风似的到了面前,周镜离笑了笑:“我刚想翘班呢,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