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奇怪地看着他:“当然可以。”
“我想用一下电话。”
对方用下巴指了指柜台尽头的那台电话机。
弗恩拨了亚历克斯的电话,对面却有个机器的声音告诉他无法接通。亚历克斯是个24小时待命的人,几乎不需要睡觉,即使睡着了也会立刻接听电话,晚上十点正是他最精神的时候。看来仍然无法和外面世界联系,只是能够收到外界的信息让小镇生活看起来更真实,弗恩无法怀疑这是幻觉,几天前正进行得热闹非凡的总统竞选,今天终于到了最终揭晓结果的时刻。
他回到柜台边对那个年轻人说:“我想要新鲜一点的牛奶。”
“哦。”年轻人说,“明天早上来买。”
“几点?”
“八点以后。”
“谢谢。”
他决定提前一些,等送货车来了之后就能搞明白它是怎么离开的。回去时他又经过一个杂货店,是那种乡村小镇常见的小店,卷帘门已经关上了一半,从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他过去敲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卷帘门里,棕色头发有些凌乱,很随意地扎在一起。她穿着件粗布衣服,脸部轮廓很中性。
“我打烊了。”她朝弗恩看了一眼说。
“我想买点东西。”他解释道,“我刚搬家,要重新布置一下房间。”
女人似乎对他的来历不感兴趣,把门打开一点说:“五分钟,我不想太晚关门。”
“我会很快。”
女人放任他在店里翻找,他买了双棉纱手套,一把刀柄是木头的小刀,一把花园用的铲子和一个手电筒。给手电筒装上电池试用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起了罗杰。能够随时随地发光很不错,可如果要用憋尿来换倒还不如买个手电筒。
“你要钉子吗?”女人忽然说,“我可以送你一盒。”
“我有钉子。”弗恩回答,“暂时还用不上。”
“哦,随你。”
他只购买了必需的东西,对付目前已知的对手。手套和木柄小刀可以防止发烫,手电筒是夜间行动必备的工具。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可能需要一把铲子。至于如何对付芬克那毫无征兆的脑部干扰,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今晚他要去找找巴伦克说的那条路,最好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不要出现。
上一次进入树林是白天,如果想秘密行动,夜晚总比白天好。
真奇怪,人们总是一边恐惧黑暗,一边又觉得黑暗中更安全。
他先回了一趟家,确切地说是乔伊·巴伦克的家,用超市买来的速食食品填饱肚子,然后关上灯,戴上手套,带着小刀、铲子和手电筒从窗户爬出去。在这里他不再是可以出示证件正当查案的警探,每个人都可能在说谎,每个人也都可能在暗中窥探他,伺机而动。外面的法律没法制裁他们。
他按照白天的记忆来到遍地铁夹的树林里,打开手电扫向草丛深处。冰冷的黑铁夹在光照下泛着冷光,虽然数量很多,但仅仅是摆放在那里,只要小心一点,找到一条合适的安全路线并不困难。
弗恩在铁夹群中穿行,这种事恐怕只有电视里才会有,很戏剧化。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担心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陷阱。幸好这样的意外没有发生,他用了将近半小时才走过铁夹群,中途一颗石子碰到机关,铁夹突然合拢的声音比预想的还要惊人。
现在他终于安全地站在了树林的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弥漫起一阵浓雾。
手电光在雾中穿过,照射到的也只是同样的浓雾。弗恩确定乔伊·巴伦克在地图中指出的那条消失的路就在这里,或者说曾经在这里。然而这里却实在是什么都看不到,他转头看身后,小镇通明的街灯也已消失在浓雾中,四周安静得令人吃惊,仿佛是种绝对的安静。不,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安静,除非是死亡,但是在这片奇怪的浓雾中他确实体验到了这种近乎绝对的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浓雾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着声音。
弗恩往脚下看时,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出了树林,脚踩着的不再是茂密的草丛,取而代之的是平坦坚固的路面。
他不禁疑心自己是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小镇,或许这就是巴伦克所说的“路”。
路还在,只是被浓雾遮挡住了。
继续往前走。
因为没有参照,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一直走得笔直。忽然间四周传来声音,听不清内容,他像身在一个嘈杂的咖啡馆,又像听了一段电台播放的让人安眠的白噪音。这情景真是匪夷所思,他想,会不会再往前走就发现自己穿过一个时空到达地球的另一角,那里还是白天,到处是人。
弗恩的手电筒光扫过眼前的迷雾,忽然看见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个浑身漆黑的影子,看起来很像人,但又没有四肢,脑袋快要掉了似的低垂着,如果不是那双血红的眼睛向上翻起,弗恩几乎误以为它没有脑袋。
他有种强烈的迫使自己转头离开的愿望,但不知为什么却挪不开脚步。那一刻他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害怕,而让他害怕的不仅仅是眼前这如同恐怖片一样的鬼影,还有别的什么。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黑影看着他,裂开嘴微笑。
突然间,不知从哪伸出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弗恩的右手攥着小刀,本能地刺向偷袭者的心脏,不过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