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一旁偷偷打量着钟弦。刚才追捕的时候没太注意,此刻才发现他真的是瘦,瘦到让人心惊的地步。脸色极苍白,带着遮掩不住的病弱,似乎刚才的奔驰已经让他透尽了全部体力。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么瘦弱一个病苗子,真不知殿下怎么想的,要我们十八卫一起出动来拿人。”
钟弦静静地坐在那里。马车窗被帘布挡得很严,钟弦只是看着帘布缝隙中匆匆退去的树,仿若对身旁之事毫无所闻,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人最多不过二十几岁年纪,比钟弦大不了多少。路途漫长,大概是觉得无趣,便和钟弦搭话:“喂,我说你怎么惹到太子殿下了?一个人骑马跑那么快,害得我们十多人一通猛追,末了还要跳崖。殿下又不能把你怎样,还特意命令不得伤你要害,可见对你是好的,做错什么回去认个错也就罢了嘛。”
钟弦知道太子不可能把这种机密之事告诉手下,对于他完全没有大脑的话也未分辩,心不在焉道:“你是谁?”
“啊……我是太子身边十八近卫的卫长,萧植。”那人顿了顿,道,“殿下从未让我们十八人一同行动,只是为了追你这么……看上去随便一个卖瓜的都能打倒的弱不禁风的……咳。没什么。”
萧植感受到马车内猛降的温度,连忙收口,“不过你还真难捉,要不是封公子一直潜在你后面跟着,我们打死也想不到你居然放那么多条好路不走,逃到这么个又破又偏的小县来了。……啊对了,我还纳闷着呢,你是怎么躲开我那一箭的啊?”
钟弦没有回答,脸依旧向着车上的木窗。心中却不由得想,这太子的近卫是不是全是一帮不需要脑子只需要武功的废物。
那个封公子很可能从他离开凛栖谷的时候就开始暗中跟住他了。那么出现在小县客栈的那个男子是谁便不得而知。那人看去武功和从前的自己不相上下,又隐藏得很深。然而既然主谋是太子,那么他的身份便更不会简单。
那叫萧植的人见钟弦不理他,他也不知钟弦的底细,便不好意思再一个人说下去。
再细细看着钟弦的脸,觉得虽然太瘦了些,但丝毫没有抹去的清秀的轮廓,越看越觉得好看得让人发痴,更有几分脱尘的味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好奇地开了口:“……莫非,你是殿下新喜欢上的男宠,自己偷着溜出来的?”
钟弦终于侧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萧植被钟弦的目光看得一阵凛寒,只觉眼前之人虽丝毫不显凌厉,浅淡和冷漠中却带着一种迫人的震慑,似乎真的并非普通之人。
可是此人独身逃亡,不但毫无武功,还病体虚弱,只是一张脸长得十分清秀好看,太子又命令不得伤及要害,怎么看也应是太子的新欢宁死不屈而潜逃之类之类的。太子文武兼济,才高德仁,只独有此癖好,在太子府当差这种事他们也没少见过。不然还能是如何,难不成是不愿效命的谋臣异士?才华横溢却不慎得罪太子的文人墨客?妙手回春却不愿牵扯朝廷的神医?——啊!萧植浑身一凛——难道他就是容镜?!终于被太子殿下发现踪迹的容镜!萧植为自己的发现震惊了。内心澎湃了许久之后,才突然想起:诶不对啊,太子殿下明明说此人叫钟弦……
萧植这边不停地猜测钟弦的身份,一会儿面露惊色,一会儿转而自喜,一会儿又似十分失望,一会儿又恢复沉思之态,表情千变万化,十分忙碌。
忽然,萧植天马行空的思路被钟弦无情打断。
“封公子是谁?”
思维已挣脱马缰许久的萧植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脸惊讶道:“封公子你都不知道?当朝宰相封文敬的独子封檀,虽不做伴读,却是和太子形影不离长大的。封公子通晓诗书,而且武功极高,连众多大内高手都无法与之比肩。别说京城无人不晓,凡是知道太子殿下的,就没有不知封公子的道理。”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几分对太子的冒犯,连忙截住,转而又忍不住嘟囔道:“连封公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太子府出来的啊。”
“不是。”钟弦一脸漠然道。
萧植吃了一惊。蓦然想起钟弦之前的种种反应,终于觉出其中蹊跷,闭上了嘴,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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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皇宫后门悄悄进入,绕过重重华丽的宫殿,来到了太子的义仁宫。
萧植解了钟弦腿上的穴道,带着他进了太子府的偏殿。
殿内,一张四角石案边,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人身着明黄色锦袍,相貌俊挺,又隐隐透着一股狠厉,浑身散发着遮掩不住的帝王之气。对面的人笑吟吟地摇着扇子,雪白的扇面上,一个行草的『封』字潇洒张狂。
显然等了一会儿了。那锦袍之人正饮着一盏茶,和旁边那人笑着说话。
萧植将钟弦带到门口,跪下向锦袍之人道:“殿下,人带来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萧植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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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只剩了三个人。
太子东方玄义眯起双眼,从头到脚打量着钟弦。极清秀的容貌,干净的仿佛不曾沾染凡尘。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身体纤细瘦弱,单薄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般。
“啧。”东方玄义又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起头,仔细凝视着钟弦的脸。
半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