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泽放下碗筷,伴随着一声清响,那一双漂亮的凤眼里闪现出几分逼人的凌厉,“秀郎,是不是阿羽找过你?”
阿羽就是一大早堵他窗口的那只仙鹤,他的半个师母。
狐狸摇摇头,道 :“没有,只是今早觉的你有几分魂不守舍,我这才猜测也许是昆仑那边有什么异动。”
“……”
“白泽,你回去罢。”
狐狸顿了顿,目光轻轻落在白泽眼底,又道:“你不必顾及我,我在人间,一切都好。”
白泽望着那人平静如云烟的神情,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双清透如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仿佛流淌着柔柔的月光,无声无息照近他忐忑心底。
他起身,又紧捱着狐狸身侧坐下,低叹一声,唇边勾一抹无奈笑容,“秀郎,说你聪明,你有时候顽固的要命,说你傻,你有时又精明的过分。”
狐狸轻轻一挑眉,一双桃花眼里浸着如烟浅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白泽摇摇头,不是夸,亦不是损。
是心疼。
他其实希望这人任性一些,骄纵一些,甚至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一些,也不愿见他如此,懂事的令人生怜。
白泽俯身贴上狐狸温暖柔软的肚子,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安心等我,可不能偷偷跑了。”
“还用你说,我揣着这小崽子,想跑也难啊。”
狐狸一笑,漂亮的眼睛弯起动人的弧度,如微风荡起涟漪的清溪,似月色翻起波浪的芳丛,只一眼,足可令人沉醉数千年。
白泽实在是舍不下狐狸,临走前,又依依不舍的向人家的索要了几个浅而柔的吻。
狐狸今日乖顺的异常,怎么调戏都不炸毛,令白泽很是欣慰。
他望着那人被自己□□的略带嫣红的双唇,和那含着不易察觉的水光的眼眸,心中按难不住又是一阵燥热。却是被自己硬生生压了下去,白泽掏出怀里的平安扣,同狐狸腰间的那另一枚玉佩轻轻一碰,清脆悦耳的玉音仿佛是暗暗定下的约定。
“秀郎,记住,倘若有什么事,拿着这玉佩唤我,我便能听见。”
狐狸点点头,又催促那人快些走。
几声反反复复的嘱咐过后,一道淡紫身影纵入碧空,蛟龙一般辗转盘旋着,一阵轻风卷过,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白泽看不见,那人倚在门边一瞬苍白下去的脸色,像一朵倏然凋零的梨花,颜色浅淡的令人心惊。
狐狸握紧了腰间的玉佩,眉眼紧阖着,掌心如浸透了深冬江水,冰冷的骇人。
第二十五章
*
暮色四合,清月东升。
深色大门前,一袭青衫被风吹皱,一缕薄烟般揉进了暖红色夕阳里。
阿九一到巷子口便停住了,望着狐狸怔怔呆愣了许久后,这才踏着碎碎的小跑迎了过去,朱红衣袂随风飘荡着,一路环佩清响。
待到近看,阿九委实被那人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不由得一把扯过狐狸撑在腰间的双手,神色一沉,细长的柳叶儿眉稍快要飞上了天,“你怎么杵在风口里?手这么冰……白泽呢?”
狐狸似是这才回过神儿来,眸光一闪,终于肯将那紧抿成一道线的薄唇动了动,声音里带几分不易觉的沙哑。
“他走了。”
“走了……可,为什么?他走哪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回来了罢。”
狐狸低垂着眸子,长睫将目光深藏,墨发参差错落垂在肩头,笼了淡淡夕色,愈发衬得他面庞如一块清润的白玉,光泽微弱而莹亮。
他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白泽,那就是阿羽,确实是找过他的。
就在昨夜。
阿羽原本是一只仙鹤,化成人的模样很漂亮,白衣墨发,手执拂尘,配着高挑纤瘦的身材同那一双傲然清澈的眸子,活脱脱一个轻狂不羁的俊美少年。
所以狐狸自动忽略了他跳窗户进来而且还洒了一地羽毛的事实。
阿羽话不多,也不做寒暄,直奔主题。
“白泽将是要做上仙的,这是他的天命,谁也不能改,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观你自身气数,实属式微衰颓之相,你与他长久不了,再这么耗下去,两相无益,我想你肯定不愿意他为了你整日无心修炼,荒废了大好仙途。”
狐狸摇头低声笑,月色如霜,悄然淌进窗栊,将他脸色映的有几分惨白,“你想带白泽回昆仑,却来和我说这些,不是搞错了吗?”
仙鹤很诚实,很坦然,实话实说道:“可是他只听你一个人的,只有你对他开口才管用,因为他喜欢你。”
狐狸闻言差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脸庞不觉涌上一阵滚烫。
心道,你们昆仑的人都这么没羞没臊吗?
“狐狸,你倘若也以他待你之心待他,此时便该放手。”
“……”
之后阿羽又说了许多话,狐狸看似神色专注,其实却听的浑浑噩噩,脑海里总也不能把那清清冷冷的一字一词拼合成完整的一句话。
但那人的意思,他是明白的。
他也曾记得,白泽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修炼成仙,上九重,踏凌霄,尝遍琼浆玉露,看尽沧海桑田。
一袭白衣凌风飘摇,隐在烟波浩渺里,背影带几分熟悉,亦有许多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