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嘴唇,眉目微闭,开口时嗓子里像是灌进了磨碎的滚烫沙砾,疼的厉害:“白泽……我在青丘时,看到有的前辈怀崽时,好像……也没有这么难熬过,为何?”
白泽轻轻叹了口气,心说人家是母狐狸,你能和人家比吗?
他抬手拨了拨那人湿漉漉的黏在脸侧的发丝,又起身用温水了投了一把干净的毛巾,一点一点擦着那人虚汗淋漓的额头,轻声道:“忍过了这第一次胎动,后面便好过了。”
这一折腾,便是一直从清晨忙到了晌午。
两人从起床到现在都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白泽望着那人熟睡的眉眼,一点一点从狐狸手掌心里抽出自己的袖口,看着那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的雪白云锦布面,悄声叹了口气,唇角却带着一丝无奈微微上扬,他小心起身,又为狐狸掖了掖被子,厚实的蚕丝锦衾将那人高隆的小腹捂得严严实实,活活又围圆了一圈,乍看去倒像是顶着足月的肚子一般。
正欲起身,指尖却被一双微渗着些薄汗的手掌死死攥住,那人的手心十分柔软,倒像是婴孩的肌肤一般,柔滑若膏,细腻如脂。
白泽身子一僵,心跳微漏,好像那被东风拂开的一树春花,懵懵懂懂,尚不知身在满园春意中。
他垂眼,正对上狐狸看上去还未醒透的,微浸着水色的清眸,那人眉头半蹙,神色有几分迷茫,一丝沙哑的嗓音打破了突如其来的沉寂。
“白泽,做什么去?”
白泽俯下身子,将脸靠近了那人一些,伸手托着狐狸的后背将他轻轻扶起来,道:“你从早晨起就没吃什么东西,眼下又折腾了这一番,身上肯定乏的紧,我去弄些吃的来。”
狐狸确实眼下浑身无力虚软的厉害,可是胃里却像被什么顶着,一点食欲也没有,所幸腹中的孩子已经消停下来,不再拳打脚踢,安安静静蜷在肚子里的打着酣,倒让狐狸觉得心中有几分欣慰,他抬起另一只手压在小腹上,对着白泽眨眼笑了笑,“我还不饿,白泽你先去吧。”
指尖一凉,攥着自己手指的那双手掌蓦然松开,好像也携去了他身上一半儿的热度。白泽皱了皱眉,望着那人清澈的一双眉眼,不知怎么就是迈不开脚步。
按理说这张脸他看了几百年,应是闭着眼都能描画的出来了,却仍是瞧不够,看不够,想不够。
狐狸望着那人复又从容不迫的坐在床边,清眉微挑,三分顽皮跃上灵秀眼底:“白泽?”
“正巧我也不饿,再陪你一阵子罢,省的你躺在这里寂寞无趣。”白泽淡淡道,唇边扬一丝浅笑,恰如薄云出远岫,清举萧爽。
狐狸愣了片刻,回神却见一杯热茶被端至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青筋的手背,白瓷如雪的茶盏,寥寥萦绕的轻烟。
他伸手捧过茶杯,薄唇微弯,道了声“谢谢。”
低眉小抿一口,茶水清香里带着微涩,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残云吐日,小窗微明,狐狸手捧热茶,听闻着窗外愈发式微的落雨声,忽觉茫茫浮世里能这般等闲度日,也不错,那些纠缠在心里的许多前尘也都渐渐飘散,化作隔世的一场大梦。
狐狸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白泽,盏中尚有七分薄茶,漂浮几片翠叶,他抬眸,眉眼恰似一轮新月,轻道:“喝了,润润嗓子。”
从早忙到现在,定是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白泽接过茶杯,眼底微亮,几分欣喜点染眉梢,他一口喝干余下的茶,唇齿间一片甘香萦绕,清新芬芳。
他将空杯放到桌上,身子向前一探,道一声“等等。”
纵然狐狸有意遮掩,白泽却仍是眼尖的瞧见了那人手臂落下时,云袖滑落露出的一节藕臂,和那上面一道与之及其不相称的狰狞伤疤。
他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狐狸一惊,下意识的收手回去,反被攥的更紧,以他现在的体力,绝对拗不过白泽。
白泽瞧见那人微蹙的眉头和刷白的脸色,手上蓦然一松,他淡淡的瞧着狐狸把手埋进衾被里,眉端紧蹙,一双眼睛幽深如井,“秀郎,你我相识百余年,难道连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你都不愿与我说吗?”
狐狸怔了怔,却被这听来“漫不经心”的话刺的心上一疼,他伸手抚上左臂内侧那一道长长的伤疤,抬眸向窗外,只见云开雾散,春雨兴罢而去,小轩窗外,一抹葳蕤翠色,浓碧欲滴。
狐狸迎着白泽的目光,片刻后,摇头无奈一笑:“只是一段失败透顶的前尘罢了,你确定要听?”
那人点了点头,唇边亦含笑。
“洗耳恭听。”
第 13 章
*
旭日东升,驱云散雾。金光如潮,拥着远处一片紫翠山峰喷薄欲出,将天地间一切都染做了深红色,灼灼耀眼。
我站在一座小峰之上,迎着清凉舒爽的山风抖了抖一身雪白皮毛,翘起蓬松如伞的尾巴,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无比的空气,不觉迎风“嗷呜”了几嗓子。
这便是凡间。离了青丘,世间当真是无垠广阔,一草一木,一山一海,都如此婀娜多姿,秀美如画。
看来跟偷偷着几位师兄下山历练是对的,至少不用看着那个整日板着一张脸,像是有八百个人欠了他钱似的大长老了。明明生着一张俊美多姿的面孔,整天连笑都不笑一下却也是可惜了。
我正感叹,忽的脑袋被轻轻拍上一爪子,我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