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柱和梁上的结构部分是用来承重的,直接用来承托房顶的重量,全部都是木造。”单钰博说着,往里面走,“在中国有‘墙倒房不塌’的说法,原因也是因为这个结构。整个房子没有承重墙一说,这是和西方现代建筑重要区别。先用木材构成骨架,再加上墙壁,就像皮肉附加在骨头上一样。西方的建筑,多用荷重墙来承担整个房子的重量,区别最大的就是这里。”
关唯晨往屋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是什么?”
单钰博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举起手电筒:“哪里?”
“房梁和柱子中间那些。”关唯晨拿过手电筒,指向了他想知道的地方。
单钰博推了推眼镜,一时想不起这个部分用英文怎么说,只好直接音译:“那是斗拱。”
“斗拱?”他重复着他口中的词汇。
单钰博展开双臂演示:“稍微大一点的建筑,房顶和屋檐都大。这样的情况下,单是用梁的两端就撑不起来,于是有这个部分作为柱子和房顶之间的过渡。您看,前后的木翘和左右的横拱交替起来,把延伸出去的房檐重量一点点地集中到柱子上面,得到一个唯一的受力点。而且很好看,可以作为点缀,不是吗?”
关唯晨看他用手势表达受力点转移的动作,突然问:“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他放下手,想了想,道:“刚才不是说了?我不懂历史。”
“我看未必。”关唯晨却微笑说。
既然他不吝称赞,单钰博也没什么好谦虚的,坦然地承认道:“我知道的东西很多。”他笑了笑,“虽然不知道的东西更多。”
后来的这句话,让关唯晨不禁又多看了他片刻。
提到辽时的建筑,单钰博又和关唯晨提起位于山西应县的八角五层木塔。听到那座九百多年历史的木造结构塔楼竟然在经过炮火洗礼以后依然屹立不倒,关唯晨脸上几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您要是有兴趣,今后可以去看一看。”单钰博说得兴起,随口带了一句。
关唯晨问:“你去吗?”
他在石阶前停下来,扭头看他。
关唯晨注视着他,不带任何期待,只是等一个答案。
他思忖片刻,笑道:“您想去,我倒是愿意一同前往。反正,我也没见过。”
越是夜深,山风越是阴冷。他们再待下去,恐怕山门就要关上,到时还得劳烦寺中的僧人开门。关唯晨的公司里也有人在找他,电话响了好几遍。既然不宜久留,单钰博还是提议在夜深以前回城。
在走过孔桥时,关唯晨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单钰博好奇地停下来,跟着他往桥下看,只见刚才那一胖一瘦的两只猫咪正在桥下的河边玩耍。
其中一只在堤下,不断往上跳,要去勾还在上面来来回回地走着不肯下来的另一只。两只猫如此这般,一上一下地在残破的河堤下跑来跑去,始终走不到一起。
单钰博只觉得上面那只猫傻,嘟哝道:“走到边上台阶不就能下去了。”
关唯晨抱臂看着,却问:“你现在手头上有几个案子?”
“嗯?”他看猫正看得入迷,突然被这么问,还愣了一下,“五个,包括一个二审。”
关唯晨转过头,又问:“忙得过来,还要做义工?”
单钰博无所谓地耸肩:“当做善事咯。”
在几乎没有光线的夜色中,单钰博的脸面还是清楚的。关唯晨想不清究竟是因为他的五官太精致,还是因为他的肤色太白皙。他说:“如果原文有英文,我想我也可以帮忙。”
“您?”单钰博只当他在开玩笑,道,“您的时间这么宝贵,花在不赚钱的事情上,太可惜了吧?”
他笑笑:“当做善事咯。”
单钰博还是头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而且还是学着他说,一时觉得好笑又好玩,问:“那您要做西文翻译,还是盲文翻译?”
关唯晨看着他,头稍微点了点,回答道:“我都会。”
第19章
一路回到城内,再把关唯晨往他的酒店送,夜已经变成了藏青一样的颜色。迷雾重重以后,就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电台里播放着温柔的民谣,歌手在吉他声中哼唱着平和温馨的旋律。这是一首摇篮曲一样的曲子,间奏里竖琴的声音十分柔软,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如同面前灯火阑珊的道路也变得轻柔起来。
单钰博等红绿灯时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哼唱起来,唱到一半,绿灯了。他把车上档,踩下了油门。
关唯晨突然问:“怎么不唱了?”
“嗯?”单钰博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自己唱了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便哼的,其实不会唱。”
他看着车上的电台频道,问:“挺好听,是摇篮曲?”
单钰博拧着眉想了想,答道:“不算吧,差不多?就是民谣。关总,您平时听歌吗?是不是都听什么歌剧、古典乐这一类?”
关唯晨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觉得我会听那类音乐?”
“因为您的脸上写着‘古典乐爱好者’几个字。”单钰博说罢自己先笑起来。
他好笑地摇头,说:“我很少听音乐。”
继很少看电影以后,又有了很少听音乐的标签。单钰博觉得再和他交流下去,会发现他的生活枯燥无聊得透顶,不如不继续问,也好留个好印象。
电台的节目结束,进入准点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