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觉察出刑警们似乎对自己的罪行失去了兴趣,迟迟不肯放自己出去,不过是为了借这次机会多发泄一下平日的积怨。警察们估计早就恨透了总给他们找麻烦,处理起来又很棘手的流氓团伙。哼,这种行为简直和坏小子没两样嘛。转念想想确实如此,莫如说心理健全的好人是当不了刑警,要成功找出犯人,就必须设身处地从犯人的角度出发,一点点解读犯人的思想和作案动机,估计很多刑警都曾设想“如果我是犯人,现在我会——”久而久之,必然会受到坏人心理的影响。从这个层面来讲,警察同坏小子的确很相似,但不同的是信念。优秀的警察即使心理被经历过的无数罪行浸染,也永远不会淡忘初衷和身负的职责。不过……土方偷偷垂眼扫了一下在场的三个还算年轻的警察,他们将来就很难说了。
三个警察大概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是徒劳,再说若是审讯时小动作太多,还是会被上司口头警告。其中两人低声耳语几句,便喝令土方回去继续写事件经过,写到他们满意为止。
明知是没用的事,却还命令他做,这还不是一种变相的折磨、惩罚吗?土方进来以后,一共写了不下十次他们要求详细交代的事件经过,前三次还好,只是一再让他写出隐瞒的情况,到了第四次,交上去的东西只要有一个错字或漏字便让他重写。
听到铁门被人从外面锁上的声音,土方重重吐了口气,坐在小木桌前,拿起圆珠笔,看着眼前a4大小的条纹纸,抵触情绪翻江倒海。重复的东西一写再写,再认真对待的就是白痴!
他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警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说谎或是隐瞒着什么事,他们不用仪器光凭经验和直觉就能分辨出来。说实话,他之所以能对佐佐木说出那么笃定的话,倒不是全因为有松平叔这靠山,而是隐约感觉到警察关注的重点已从自己身上转移,究竟为什么不知道,但现在更加确信这感觉了。就在在被关进来的第三天,接受审讯时,他就发觉警察的态度与前两天相比有了明显变化,好像对案情本身失去了热情,问他的话很大程度上是找碴,似乎是成心想激怒他,就等着他口不择言之下透露出什么信息。土方多少了解警察审问犯人,会使用很多鬼花活,最常用的就是心理战,什么欺骗或是恫吓的话他们都说得出来,当然他们绝不会轻易在犯人面前透露案情进展,所以在审讯室里绝对不能相信警察的任何话,不然就中了圈套;既然如此,何不也同他们玩玩呢,好歹拿出些流氓的做派嘛,怎么能向轻易向警察屈服、低头听之任之呢?索性无论怎么问、谁来问,都含糊其辞到底,倒要看看自己最后是怎么个结果,总不至于不明不白坐冤狱吧?
土方握着笔,摆出在写东西的姿势,实际上只是望着前方灰色的墙壁愣着,不必回头就能感到身后时不时投来的不善视线——透过铁门上方的小窗。
雨季已经到了,今天外面下雨了吗?
“啧,那些家伙……真教人不放心。”一想到组里的事,土方心中十分焦急,近藤就是过于热情,经常被一时的激情冲昏了头,若不及时提点他一下,很容易带领大伙做出什么鲁莽的举动,等到冷静下来再后悔可就晚了。他何尝不想尽早离开这鬼地方,对佐佐木所说的,“既然是被陷害的,只要将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就能洗脱嫌疑,很快就能得到释放”,虽心有动摇,但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是涉案人员,这会儿不能轻率相信警察的话是一方面,都被带来警局了,就不可能简简单单说了事就了事,小孩子都知道;另一方面,他已经不怪罪坂田银时了,转而开始牵挂那家伙,发现这一变化时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明知被他陷害却依然忍不住想念他,不愿做出伤害他的事,若是警察找上他,他肯定首先意识到被自己出卖了,那会怎样?不想被他讨厌——潜意识中最深的执念在思想斗争中愈发明确,这才是自己选择沉默的最根本原因。
土方不禁自嘲:还真教人羞愧哪,竟迷恋那家伙到差不多执迷不悔的地步了。实在太丢脸了,连陷害自己的理由都不清楚,就盲目选择包庇他到底,自己的确无药可救了。唉,真是的,为什么会这样?没有道理啊,对自控能力还是颇有些自信哩。呵,反正天然卷绝对不是砍人魔,那家伙做不成这种事,他始终坚信不疑。
屋外门锁有动静,他赶紧低头快速在条纹上了写了一行字。“嘎——呀”,铁门开了。纸上只有简短、不成句子的三行字,嘿,即将进来的警察看到这份东西,脸上会出现什么扭曲的表情呢,还真期待哩!
“你可以走了。”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土方下意识发出“啊”一声,同时转过头去。今天审问他的三个警察其中之一站在门口,他一脸不耐烦,审讯自己时那副嚣张得意的神情早没了踪影。
“喂,磨蹭什么呢?不想出去了吗?!”
土方这才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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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连数天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一下子走到户外,土方不由得眯起眼睛,一时适应不了自然光线。
一身黑西服的冲田站在深色奔驰旁,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土方朝他走过去。“喂,你这僵硬的表